第七百零三章 上元宴
阳光斜斜从窗棱照了进来,朱由检负手站在窗口,看着外头院子中几根枯枝,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扬声换来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问起李自成这些日子的事来。
“李自成很是谨慎,送出去的信都是关怀慰问老部下,没有发现其他,他自己不是在府中同那姬妾寻欢作乐,便是去外头酒肆瓦舍饮酒听曲,甚至不同朝中官员有所来往。”
听到李若琏这回复,朱由检不由冷笑,“旁人看他这副模样,还真以为他改邪归正,做了朝廷的闯王便安分下来了...”
李若琏垂首,接着道:“陛下可有安排?”
朱由检仍旧看着窗外,手指捏着衣袖摩挲着上头的丝线,片刻后转身,“今日初几了?”
王承恩在一旁忙回道:“回陛下的话,今日十一了。”
“十一...还有几日便是上元了,”朱由检微微颔首,“传朕旨意,今年上元节,朕要在宫中设宴,与臣工同乐,共庆佳节,尤其...今年国库充盈,辽东暂安,正当与民同乐,规模可较往年更盛些。”
朱由检缓慢吩咐着,语气仿佛只是心血来潮,李若琏没有出声,但他心中也有数,这场宴会怕是不简单。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应下,又道:“不知陛下要宴请哪些臣工?”
朱由检踱步回到御座,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勋贵、宗室皆可赴宴,嗯...尤其是近年有功于国的,务必要请到!”
“是,奴婢遵旨。”王承恩心中猛地一凛,他已是明白了皇帝的深意,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恭敬应下,“奴婢这就去安排,定将宴席办得热闹喜庆,彰显盛世气象。”
“很好,”朱由检点点头,又似不经意补充,“宴席之上,不必过于拘礼,让教坊司多备些欢快的曲子,朕也许久未曾放松了。”
“你也去安排吧!”朱由检吩咐完后,朝着李若琏道。
“是,臣领旨!”李若琏回转而去,步伐却并不轻松。
皇帝要办上元宴席的事很快送到了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府中,倒不见惊讶,早些年每年也是有赐宴的,后来不过因着钱财短缺、辽东不安,这才渐渐停了。
眼下建奴既然都跑了,国库也有了钱,这宴会自该办起来。
几个阁臣却有些不解,户部有钱是真,但陛下一向节俭,怎么就突然想着要办宴了?
江南新军虽然用的是南洋送来的银子,但后续可还要花上不少,再者,来年各项支出还待过完年开了衙再安排下去,眼下这宴席的钱,是从哪儿出?
“陛下说,钱...内帑出,郑尚书就不要忧心了!”王承恩在宫门外拦下入宫劝谏的郑三俊,又小声加了一句,“上元宴重要,郑尚书莫要乱了陛下安排。”
郑三俊一听这话却是疑惑,还想着要问个清楚,却见王承恩已是领着人回了宫去。
他将这话在心中想了又想,到底忍不住还是去寻了范复粹等几个阁臣。
“乱了陛下安排?”范复粹捋着胡须暗自思忖,倪元璐、周堪赓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卢象升心中微动,但他却不好明说什么,以免坏了陛下的事。
......
皇宫的消息送到闯王府时,李自成正站在院中对着一枝枯梅发呆,听到皇帝要他参加上元宴,第一反应便是不屑。
可他面上丝毫不敢露,反而是受宠若惊接旨,声音洪亮着回道:“臣李自成,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臣必赴汤蹈火...”
一套早已说惯的谢恩词流畅而出,仿佛发自肺腑。
送走内侍,府门沉重关上,李自成脸上的感激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宴无好宴!”李自成轻声哼了一句,转身踱步回了屋子,“都去外头候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入内!”
屋中,姬妾玉娘正低眉顺眼的摆弄香炉,她容貌清秀,总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哀愁。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那些,看似在洒扫,实则目光从未离开过这扇窗的仆役。
他背对着玉娘,声音压得极低,“朱由检,命我赴上元宴。”
玉娘将香炉盖子盖上,清幽香味满满溢出,她款款走到窗边,柔软的身子攀住了李自成,看似在献媚,实则出口的语气冷静无比,“王爷如何打算?”
“打算?”李自成伸手将人搂了,手指抚上玉娘脊背,“老子能有什么打算?这府里上下,连看门的狗都是他朱由检的,不去,就是抗旨,立刻就有锦衣卫冲进来请我去!”
“那就去,”玉娘整个人已是入了李自成的怀抱,头埋在李自成胸口,兀自说道:“还要笑着去,这是试探...也是机会。”
“机会?”李自成抚摸玉娘的手一顿。
“王爷忘了奴婢是怎么进来的?”玉娘直起身子,瞟了眼窗外,而后牵着李自成走向内室,“外面的人没忘,王爷安然赴宴,便是稳住了皇帝,外面的人,才知道王爷...还好好的。”
李自成瞳孔微微一缩,是了,玉娘是他旧部心腹冒着天大的风险,精心挑选并设计送入京中的人,伪装成家破人亡、被卖入青楼的孤女,再被他“偶然”看中买回府中。
她的存在,是他在这个铁桶般的监视牢笼里,唯一通向外界的、细若游丝的气孔。
“明日,奴婢会借口购置新衣钗环出门一趟,城东新开了家首饰铺子,是咱们自己的人,王爷,只需让奴婢知道,要说什么。”
李自成听了这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想到这几日,他们除了送玉娘入京,还在京师开了家铺子用以联络。
如此便好了,有玉娘这个幌子在,做事...可就便宜了不少。
李自成瞟了一眼窗外,遂即脱了二人衣裳扔在屏风上,相拥上了榻后低声道:“就说,安,赴宴,待机。”
“好!”玉娘点头。
“再加一句,笼中虎,饥渴甚。”李自成这话似从牙齿中咬出,充满了不甘和杀意。
玉娘脸色不变,只眼神更深了些,“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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