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做戏


季安踏着晨露赶往京城护城河畔时,朝阳正沿着护城河的水纹攀爬,把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暖融融的金红。他一身素色道袍,袖口沾着茶园的草屑,布鞋踩过带露的青苔,留下浅浅的脚印,远远就看见长椅上那个鹅黄色的身影。

创世女神正举着半根油条,小口小口地啃着,金色的发丝被风拂到脸颊,沾着点豆浆的白沫,像只偷食的小兽,眼神警惕又满足。

“早。”季安在她身边坐下,

指尖叩了叩长椅的木纹,发出沉闷的回响,“这油条配豆浆,得就着点咸菜才够味。”

创世女神转头看他,嘴里的咀嚼慢了半拍。金色的眼眸在他脸上转了圈,突然笑起来,指尖把沾着的豆浆沫蹭到他袖子上:“你是来打架的?”

她周身的空气微微波动,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金色的灵力像游丝般掠过季安的鼻尖,却没半分杀气,反倒像在撒娇。

季安低头看了眼袖子上的奶白印子,无奈地摇头,从布袋里摸出个油纸包:“花国的规矩,打架得先问对方吃没吃早饭。刚买的酱菜,试试?”

油纸包一打开,咸香混着微辣的气息漫开来,像只无形的手,勾得人舌尖发颤。创世女神眼睛亮了,毫不犹豫地捏起一根放进嘴里。

“唔!”她嚼了两下,眼睛弯成了月牙,金色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晨光,“比深渊里的冥草好吃,那个苦得像寒冰。”

“那是自然。”季安也拿起一根油条,热气烫得指尖微微发麻,“人间烟火,本就比幽冥浊气养人。”

护城河的水波晃了晃,映出两人的影子。一个素衣道长,一个金发女神,就着晨光分食酱菜,倒像幅寻常的市井画。

“你不怕我?”创世女神突然问,指尖捻着根油条,在晨光里转着圈,金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淌,在油条上裹了层薄光。

“怕。”季安坦诚道,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声响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太乙天仙的威压,我这具肉身扛不住。”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晨练的老人,他们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招式里都是暖意,

“但这里是花国,护城河边的每块青石板,都沾着万家烟火气。真动起手,你未必能占到便宜。”

创世女神挑了挑眉,突然抬手对着河面虚抓。金色的灵力掠过水面,本该掀起巨浪,却只激起一圈细碎的涟漪。

涟漪里浮出几尾红鲤,摆着尾巴吐了个泡泡,又沉回水底,仿佛在嘲笑她的力量。

“有意思。”她收回手,眼里的兴味更浓了,“这里的法则,好像不太怕我。”

“不是不怕,是习惯了温柔。”季安笑了,指着卖早点的大爷,他正给客人套塑料袋,动作慢悠悠的,

“你看那卖早点的大爷,炸了三十年油条,油锅从没烫到过客人;打太极的老师傅,招式里都是卸力,从不用蛮力。”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碎屑,朝街对面努了努嘴:“那家的糖画做得好,要不要去看看?老艺人能画出十二生肖,比深渊里的冰雕灵动多了。”

创世女神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抓起剩下的半根油条,跟了上去,金色的长发在晨光里甩成道弧线:“去看看也行,反正我也没事做。”

接下来的几天,花国京城多了道奇特的风景。

季安陪着创世女神穿街走巷,在胡同里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墙根下的老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老人讲起年轻时扛着货郎担走街串巷的日子,唾沫星子溅在石桌上,映着阳光亮晶晶的,创世女神听得入神,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啃,糖衣化在指尖,黏糊糊的。

“后来呢?货郎担里的糖人卖得好吗?”她追问,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像个追着听故事的孩子。

老人被她逗笑,皱纹里都盛着暖意:“好着呢,那会儿的孩子,攥着铜板能在我摊子前站半个时辰,就为了选个最大的孙悟空。”

创世女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糖葫芦,突然把剩下的半串递给老人:“这个给你吃,比糖人甜。”

老人愣了愣,接过糖葫芦,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这姑娘,真会疼人。”

在戏园子里,两人挤在后排的长凳上,看咿呀唱曲的旦角。水袖翻飞间,映着台下的烛火,像两只蹁跹的蝶。

创世女神听不懂唱词,却被旦角的眼神吸引,那眼神里有悲有喜,有嗔有怨,比深渊里万年不变的寒冰生动多了。

“她在哭吗?”她小声问季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鹅黄色的布料被捻出几道褶皱。

“在演哭,不是真哭。”季安低声解释,看着旦角眼角的胭脂,“这叫戏,把人间的悲欢离合,演给人看。”

创世女神似懂非懂,直到旦角唱到动情处,一声泣血的哀鸣,她突然攥紧了季安的袖子,指尖都泛白了。

“别难过,都是假的。”季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触感温软,不像创世神,倒像个寻常姑娘,“散了戏,她会去后台吃碗热汤面,明天还会笑着上台。”

散戏时,月上中天。戏园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得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创世女神突然说:“比深渊里的哀嚎好听。”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些哀嚎里只有恨,可她的声音里,有好多东西。”

在夜市的摊前,两人抢最后一串烤鱿鱼。摊主举着铁签,看着一个道长一个金发姑娘,

笑得直不起腰:“别抢了,我再烤两串,算我的!”

鱿鱼在炭火上滋滋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面,香气能飘出三条街,创世女神盯着铁签上的鱿鱼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要多放辣。”她抢在季安前面说,

金色的眼眸里闪着挑衅,“上次吃的麻辣烫,辣得不够劲。”

季安无奈地摇头:“小心明天上火,街边的凉茶铺可没有治愈神力。”

他转头对摊主说:“两串都多放辣,越辣越好。”

创世女神得意地扬起下巴,却在第一口鱿鱼下肚时,被辣得直吐舌头,眼泪汪汪地抢过季安手里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她学会了用筷子夹起滑溜溜的凉粉,起初筷子在她手里像条不听话的蛇,凉粉滑落在桌上,她气得直跺脚,非要捡起来再夹一次。

旁边的大娘看得乐了,手把手教她:“手指放松,用巧劲,跟绣花似的,别急。”

她学得认真,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凉粉,睫毛都快碰到碗沿了,终于把一块凉粉稳稳送进嘴里时,她笑得像个打赢了仗的将军。

她学会了对着摊主说“少放辣”,虽然总是把“少放”说成“不要”,每次都被辣得嘶嘶吸气,却下次还敢挑战。

她甚至学会了在公交上给老人让座,虽然她总把“您请坐”说成“你去坐,我会飞”,

吓得老人直摆手,却在她坚持下,颤巍巍地坐下,嘴里念叨着“这姑娘心眼好”。

第五天傍晚,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分食一盒炒栗子。栗子壳剥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褐色的星星。

创世女神的指尖沾着褐色的糖霜,突然叹了口气,把一颗没剥壳的栗子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像在发泄什么。

“哈迪斯让我去打地府。”她小声说,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金色的眼眸垂着,不敢看季安。

季安剥栗子的手顿了顿,把一颗剥好的栗子塞进她手里,温热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又紧紧攥住了。

“他给了我三颗生灵之豆,”她继续说,声音更低了,像蚊子哼哼,“说是能让我恢复巅峰时的三成力量。”

“然后呢?你想打?”季安问,指尖捏着颗栗子,在掌心转着圈,栗子壳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痒。

“不想。”创世女神摇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烦躁,她把栗子壳捏得粉碎,“地府阴森森的,连糖葫芦都没有。可拿了人家的东西……”

她皱着眉,像个为作业发愁的孩子,鼻尖微微皱起,“深渊的规矩,欠了债就得还。不然会被混沌之力反噬,疼得钻心。”

季安笑了,往她手里又塞了颗栗子,栗子的暖意在她掌心化开,“规矩是人定的,也能改。”

他指了指不远处跳广场舞的人群,大妈们穿着亮片舞衣,跟着音乐扭动,汗珠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缀在身上的星星。

“你看她们,年轻时也得听父母的、听单位的,现在不照样每天跳舞寻乐子?”季安说,看着领舞的红衣大妈,动作利落得像阵风,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创世女神眨了眨眼,金色的睫毛上沾着点暮色,“你的意思是……耍赖?”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还有点窃喜。

“不是耍赖,是变通。”季安掰着手指头算,指尖沾着点栗子的糖霜,

“哈迪斯要你‘打下地府’,可没说要打得多彻底。你去晃一圈,跟地府的神仙比划两下,意思意思,不就行了?”

他看着她茫然的脸,补充道:

“就像戏园子里的武戏,刀光剑影看着热闹,其实都是假的。你演一场,哈迪斯那边交了差,你也能继续回来吃糖葫芦,多好。”

创世女神盯着手里的栗子,

突然拍了下手,栗子壳的碎屑溅了两人一身,“你真聪明!”她站起身,金色的灵力在周身转了个圈,

鹅黄色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那我明天就去地府‘比划比划’!”

第二天一早,地府的忘川河畔突然降下一道金光。

金光穿透灰蒙蒙的幽冥气,在河面上投下一块金色的光斑,像块被打翻的蜜糖。

创世女神穿着新买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只展翅的蝴蝶,踩在奈何桥的石板上,每一步都留下个浅浅的金印,很快又被幽冥气覆盖。

她对着守桥的孟婆扬了扬下巴,金色的眼眸里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凶气,“我来打架了。”

孟婆正在给亡魂舀汤,闻言手一抖,汤勺差点掉锅里。她抬头看了眼金光闪闪的女神,又看了眼远处匆匆赶来的秦广王,默默往汤里多加了半勺糖。

“姑娘小心脚下,奈何桥滑。”秦广王拱手行礼,

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位昨天还在人间抢烤鱿鱼的主,怎么突然找上门了?他偷偷捏了个传讯诀,把消息传给了地藏王。

“出招吧。”创世女神摆出个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架势,

手臂还没抬起来,就被一阵香风拦住。地藏王菩萨踏着金莲而来,锡杖轻点地面,开出朵朵金色莲花,

花瓣上的露珠滚落,滴在幽冥地上,竟长出几丛青草。

“施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清茶?”菩萨的声音温和,目光落在她脚上的绣花鞋上,“这鞋绣得真好看,是人间的手艺吧?”

创世女神眼睛一亮,忘了自己是来打架的,抬起脚展示:“嗯!昨天在绣坊买的,老板娘说这叫‘蝶恋花’,比深渊里的骨刺好看多了!”

秦广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拉了拉菩萨的衣袖:“菩萨,她……她是来打架的。”

“知道。”地藏王笑着点头,递给创世女神一杯清茶,“打架也得先润润喉。我这茶里加了点忘忧草,

比你上次喝的奶茶解腻。”创世女神接过茶杯,看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那我今天先陪你打,明天再找他打。”她指了指秦广王。

于是,地府的日子变得热闹起来。创世女神每天准时“入侵”,今天跟楚江王比谁的拂尘挥得好看,楚江王的拂尘上缠着金色的丝绦,她的拂尘是从人间买的鸡毛掸子,两人挥得漫天飞絮,引得亡魂们都忘了赶路。

明天跟宋帝王打赌谁的令牌飞得远,宋帝王的令牌是玄铁所铸,她的令牌是块糖画做的老虎,结果糖画老虎刚飞出去就化了,沾了宋帝王一袖子糖浆。

十殿阎罗轮着班陪她“演戏”,每次都装作“力竭不敌”,楚江王咳着“幽冥血”(其实是石榴汁),宋帝王捂着胸口“后退三步”(其实是被自己的令牌绊倒)。

看着她得意洋洋地宣称“今天又赢了”,众阎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笑意。

地藏王菩萨最会“演戏”,每次都故意“慢半拍”,让她的锡杖(从人间买的玩具)轻轻碰到自己的袈裟,然后叹口气:“施主好身手,贫僧甘拜下风。”

创世女神就会拿着玩具锡杖,跑到忘川河畔炫耀,对着河水照自己的影子,像个得了奖状的孩子。

而每次“打完架”,她就立刻赶回人间,拉着季安去尝新出的奶茶,店员推荐的“草莓奶盖”,她喝得满脸都是奶泡,还说比生灵之豆甜。

去看刚上映的电影,看到男女主角分离时,她哭得稀里哗啦,把季安的袖子都哭湿了,嘴里念叨着“为什么不跟他走”。

去公园抢老太太们的广场舞C位,跟着音乐扭动,金色的长发甩得像道光,领舞的红衣大妈笑着说:“这姑娘,比我家孙女还活泼。”

哈迪斯派来的探子每次传回消息,都气得他摔碎一个骷髅酒杯。

“报——母神今日与地府卞城王比吃鬼面鱼,母神赢了,说要带他去人间吃糖醋鱼!”探子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哈迪斯的脸黑得像锅底,猩红的眼睛瞪着地上的碎片,“吃?她是去打仗还是去赴宴?!”

“报——母神明日约了地藏王菩萨下棋,还说要教他跳广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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