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鱼的约定

消息被发出去没多久，第一块芯核碎片便被送到了AKSO。

没人知道这块碎片背后是什么人又付出了多少，但碎片被送来的时候，上面的血迹还没干涸。

祁煜拿着碎片，第一次主动离开了我所在的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他透过门上透明的窗户，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沉默了许久。

周围来回巡逻的守卫路过时都在看他，只是这些人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

谁都不知道这个一向谨慎细致的家属，今日为何站在门口握着拳头，眼神还这么的……担忧。

——是里面的人，状况不太好了吗？

一时间氛围有些低沉，毕竟如此严防死守的安保力量，里面人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若是她出事……

外面已经这么乱了，那些异化者在芯片和“茧”的双重作用下，几乎每一天都在“进化”。

流浪体本身已经很难对付了，可这些异化者更像是有思想有智力却没感情的作战机器，他们不会因为恐惧和疼痛退缩，哪怕异化体受伤破损，只要变回人类形态，就可以悄然隐入人群。

他们比起破坏人类社会，倒更像是在趁机增加他们的“同类”。

那些被感染出现异化症状的人中已经有不少为了活命而向EVER倒戈的了。

而这种到处都需要武力守护的情况下，守卫这间病房的人竟然还在不断增多……

可想而知，这病房里躺着的人对人类社会而言，究竟有着怎样的重要性。

祁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驻了很久，周围的气氛变化他察觉了，却并不在意。

就像他知道利莫里亚在休养生息，人类社会的斗争他便不打算参与。

他唯一想要保护的人类，就在这里，所以尽管他听得到各种悲鸣，却依旧没有踏出这里。

说来也可笑，曾经贪婪到想要踩着利莫里亚人的尸骸改变自己族群未来的人类，在行至末路时，竟然会向他这位差点毁灭人类的海神祷告。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病急乱投医吗？

祁煜在人类社会很久了，可利莫里亚人与人类之间种族基因以及天性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从始至终都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是一条鱼。

他是一条……离了我，便再无栖息之地的鱼。

从家园毁灭后，他就没有家了。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为了族群和仇恨活着，可上天怜悯，让温柔的公主殿下给了他一个新的家。

海洋生物的记忆力确实是很好的，好到那些记忆无论过了多少年，在他脑海里依旧鲜明得在发光……

那双可以分辨三亿种色彩的眼睛里，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人类眼中所看到的不一样。

他身为神明，有着本身难以推卸的责任，可身为神明祁煜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甚至为了这一份不确定私心，他自最深处的海底一路前行，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才一步步鲜血淋漓地来到我面前。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他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伪装成人类，然后……就这么留在我身边。

可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跟他作对，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所思所想背道而驰……

一世又一世，他好像已经痛到麻木了。

本该痛到麻木了才对……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现在，看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样子，还是会让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他曾以为，看着我亲手剜心的时候，会是他一生疼痛阈值的上限。

以后再经历怎样的事情，都不会比那一刻带给他的感触更深。

可原来，不是的……

原来，只要我受伤他就会寝食难安，只要我有可能离开他身旁，他就会焦躁不安。

曾经那些骄矜狡黠的伪装骗得了所有人，可只有祁煜自己心里清楚，内心翻江倒海妄图吞噬一切的疯狂。

“我们约定过的。这一次，没有什么能再强迫我们分开。”就连死亡，也不行……

祁煜再次握了握手心中的芯核碎片，决然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围巡逻的人目送他离去，然后继续循规蹈矩地在周围巡逻起来。

而另一边，黎深在实验室中忙碌着。

一向最精力充沛的人，此时眼皮干裂，满头是汗。

身边忙碌的研究员焦急地走来走去，对数据，看裂变结果，失败、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打击着所有人。

若是换了平时，他们也不会如此焦虑，可这次……

不知道是谁短暂地出神，视线望向了窗外。

战火已经波及了军事区，在AKSO的实验室里，足以看清窗外称得上是惨烈的战况。

异化者和流浪体是不知疲倦的，只要有能源有引力锚有“茧”的存在，他们几乎就是无敌的，杀不尽的。

可人类却是血肉之躯，应对“茧”的防御手段还太稚嫩，而黎医生是人类社会这边唯一对“茧”最了解的研究人员。

AKSO如今所有的安保力量，都在围绕着他和楼上那位VIP病房中昏迷的人展开。

如果说，黎医生是人类世界应对异化的最后一个可能性，那楼上那位能够打开引力锚的人，就是人类对抗EVER的希望！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位不知名的研究员迅速回神，重新加入了焦灼的实验测试中。

而黎深却在看到窗外的祁煜时，疑惑不解地放下了手里不断测算的数据。

每个人手头的事都很多，甚至是人替换着休息，而实验室项目不停。

所以众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离开的两人外，便没再多做注意。

说到底，不过是医生和病人家属而已。

……

“怎么没陪在她身边？”沉默寡言的人率先开了口，平静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被小心隐藏起的责备。

祁煜感受到了，却并没有解释。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向着身后的黎深摊开手心。

一块很小的芯核碎片安静地躺在那里，而祁煜的掌心却殷红一片……

“这是，以太芯核？”黎深有些意外，也是真的惊讶。“你……从哪里得到的？”

自己才跟他隐晦的透露不久吧，他甚至压根人都没离开医院，这东西是从哪里得到又被送进来的。

若是军方的人，应该会送到自己这里，而非给家属吧？

祁煜并没有回答黎深的问题。甚至就连视线都一直安静落在自己手心。

“有了这个，就能救她了吗？”

遍布伤痕的手覆盖了上去，黎深的指尖轻轻拿起那块小小的碎片。

“我不知道，但……总归能让她的情况好一点。”

祁煜站在原地，目送那个沉稳冰冷的背影重新回到了实验室后，他才在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烁的绿光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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