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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羽鳞(五)


长孙车走过来,拍了拍裴液肩膀,笑道:“裴同窗好,初见,我是长孙车。”

    这手倒没用力,但裴液莫名有些不自在,他站起来抱拳一笑:“长孙公子好。方才一刀一箭,真令人心驰神往。在下裴液。”

    “哪里,比裴少侠神剑还是远远不如,有时间请裴少侠多多指教。”长孙车笑着打量了打量他,“裴少侠参加羽鳞试吗?”

    长孙玦在旁边道:“裴同窗打的,裴同窗在凫榜是第七。”

    长孙车一挑眉,倒真有些惊讶,仔细瞧了瞧面前少年。他昨夜刚奔赴回京,确实不太了解神京消息,一抱拳道:“裴少侠是……云琅?”

    “不敢,乡野散人。但确实多蒙明剑主教诲。”

    长孙车含笑点头:“我看裴少侠也不像云琅的木头人。”

    “裴同窗,你瞧,给你画好了。”长孙玦竖起画板,朝他笑道,“好不好看?——姜仙长,你瞧。”

    姜银儿连连点头:“长孙你画得越来越好了。”

    裴液接过来,笑道:“我从没收到过这么漂亮的画,多谢长孙同窗。”

    “不必客气。希望裴同窗早些来国子监读书,我可以为你补丢下的经书。”

    长孙车瞧了瞧这盘腿的少年,目光挪向他左边的石簪雪,又挪向他右边的姜银儿,再挪向姜银儿右边的崔照夜,再挪向崔照夜旁边的自家妹妹……最后又挪回裴液身上,沉默。

    裴液捧着画对他微微一笑,他觉得自己此时理解这位长孙大兄的感觉。

    虽然他和长孙同窗是清清白白,君子之交,但他可以想象自己离京两年,回来和银儿见面时,少女低着头说“我正在给赵同修编剑缨,他的剑用得真令人心驰神往,世兄你跟他学学吧。”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姜银儿吃着颜非卿分来的枣子,茫然看着他。

    大钟很快再次敲响。

    羽检声音传遍剑台:“二擂,列位第二,【少椿】李神意,对,列位第九,续道山,【景换仙驻】鹤渺。”

    “李神意。西北李家的家主也叫这个名字。”裴液向左偏头。

    “正是本人。”石簪雪点点头,“裴少侠关于其人知晓多少?”

    “略知一些。”

    裴液全然是初次见这位走上台的风度翩翩的男子,他对他的印象来自于许绰的讲述,要追溯到对付李度的那段时间了,裴液问如何应对李家的反扑,李西洲摇摇头,说李神意给她来信了。

    “我没料到他贵为世家之主,竟亲来打羽鳞试。”他补充道。

    “从前两届就开始了。”石簪雪道,“自李神意掌权之后,李家就不停朝江湖接近,如今已有些扎下根了。其余五家家主,倒确实没有如他这般显于人前的。”

    “世家也有自己的修行传承,是吗?”

    “自然。五世家在大唐土地上盘踞六百年,再往前追溯甚至千年。其间经过多少动荡,门派、传承流散消亡,后来都汇聚到五株高树之下。”石簪雪道,“经过筛选、整理、发展,其间又出精彩人物,五家俱有看家本领和深埋的底牌。

    “但当然,六百年是很悠久的时光,不过与几家古派相比,也难说是不是‘传承’,因为毕竟是搜集,不是一脉相承,也许强大,却难说源头。从武学上是不大好讨论的。”

    裴液缓缓点头:“原是如此。”

    “【少椿】李神意,今年应是四十三岁。年轻时在神京交游,就有‘姿赋卓俗,朗然松月,灿然冰雪’之名,后来三十五岁返西执掌李家,至今刚刚七年有余,两届羽鳞都有参与。”石簪雪道,“所以能列第二者,一来剑术通神,虽无上五门之传承,也足以融会贯通、自成独异人之派;二来,李家所掌灵经《大身无相法》,其人修持极高。在对这种层次灵经的修习上,应当说是冠绝鹤榜。”

    “王久桥也不行?”裴液偏头,“刚刚他从箭中穿过,那是什么手段?”

    石簪雪摇头,微笑:“我瞧不出来。不过《大身无相法》在灵经部列位第七,《玉锁金关二十四诀》在玄经部列位十三,王久桥尚未能修习道家在更高处的那部。”

    裴液顿了一会儿:“我不大懂灵经玄经。这部灵经很厉害吗?”

    “裴少侠在脉境臻至卓绝,自是尚无闲暇去了解这些。”石簪雪温婉一笑,“《灵玄大典》虽是仙人台公布,但并非是仙人台排序,其中尚有未发现之空位,但列序是固定的。

    “应当说,任何一部灵玄经都很厉害,于寻常宗师而言,能修得一部,实力就脱胎换骨。有些剑术不彰的门派,就是以灵玄经为镇派之学。凡列位前五十者,都是不可轻得之法;凡列前三十者,俱是玄门一流手段,越境制敌,反败为胜,俱仗此经。

    “而列前二十者,往往是顶端大派的不传之秘,除了一个名字外无甚消息。偶于江湖一现,也被视为神鬼之象、幽秘悬案。”石簪雪道,“想来仙人台追逐仙权,许多回错认就是受此误导。”

    “那前十呢?”

    “前十,就是《大身无相法》这样的灵经了。”石簪雪道,“总共二十部,天下屈指可数。其效用、威力就难以概括了,各有难以想象的神妙,是为天下宝经。裴少侠如今也见到了,李家主修得其中之一,故为鹤榜第二。”

    李神意登上了台子。

    裴液遥遥望去,确实是一位难得人物,他生得很美,很潇洒,但并无轻飘飘的仙气,也无脂粉气,只是个真实而俊朗的男人。

    他并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有四十岁的气度,嘴角带着微笑,但并不轻佻谄媚……裴液很难形容这人带给自己的感觉,总之他既不令人反感,也不令人轻视,那大概是四十年的习惯养成的行止。

    他腰挂一柄琢玉之剑,对走上来的鹤渺作揖:“仙山高人,敬请指教。”

    鹤渺没有很多话,他还是客栈时见过时的样子,拔出剑来一还礼:“请李家主指教。”

    鹤渺是一位用剑之人,两者之间的差距缩小了一些,这一场要精彩得多。

    大概是羽鳞试开擂以来,第一场足以江湖留名的弈剑,祝高阳在剑术上的造诣也许不比鹤渺差太多,但关衣远及不上李神意。

    鹤渺的剑裴液并不陌生,他和鹤咎、和鹤杳杳都交过手,续道山的剑总是那样仙意盎然——不是精美的那种仙意,是缥缈的那种仙意。

    如果说云琅是因对剑的执著而显得超世,那么续道山着眼的就是超世本身。

    鹤渺是第一位不吝于意剑的剑者,他挥洒起来高妙、神美、自如,而且拙意不分,几乎将整个剑台带入某种如痴如醉的梦境,似真而假,似虚又实。

    其中很有几样裴液是见过的,精巧的【三株树】,强大的意剑【天览】……裴液只是没见过它们如此脱胎换骨的样子。

    这个在神京全无存在感、有些呆木的男子手下竟有如此神仙一样的剑术。

    许多高座之人在眨眼间判断,他今年会向上升了,聂伤衡敌不过他,赵无蛾齐谒也难说。

    李神意的剑确实自成一派。

    几乎每一剑裴液都不认得,剑籍里也很少提“李家剑”该是什么样子,但这确实是一种真实存在的风格。

    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大剑小剑……什么都有,全凭男人的自我意志挑选、分配,成一可行的系统。

    裴液屡屡从其中感到突变和扞格,但眼前的一切是那样流畅,稍一琢磨又不禁恍然——“李家剑”也许确实不存在,但“李神意”的剑已经臻至一极高的境界了。

    而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拆招中,李神意总是带着微笑,渐渐地,裴液感觉自己从中捕捉到了一种“玩乐”的气质。

    来自于这位李家家主。

    他并不真的修剑。

    剑是一样有趣的事。

    就与下棋、饮茶、养鹤、种花一样。

    许多可以接上更强大的剑的地方,李神意没有做那种选择,他做了另外的,更巧妙、更有意思,但弱了很多的选择。

    所以在弈剑上他败了。

    也许他竭尽全力后也会败,并不如这样败得有意思。

    不过鹤渺没有拿下胜利。

    鹤渺用出自己最强大的剑时,李神意收剑回鞘。

    鹤渺的剑穿过了他的咽喉,血流了出来,但又在周围的空气中,沿着无形的脉络上溯、回环,李神意看起来并无太大不适。

    他握住了鹤渺的剑,鹤渺僵在了原地。

    李神意按着他的手腕,将他的剑一寸寸压回了鞘里,重新露出个微笑。

    裴液怔了一下,他缓缓仰头,只见那几缕被鹤渺刺出的血,如倒挂的雨丝般不断上升,高出剑台、高出楼阁、高出整个神京城……竟至于百丈、几百丈,仿佛直往天上飞去。

    但它又流淌了下来。

    宽及数十丈,红线在大半个冬剑台上丝丝缕缕地回环着,最后又回到李神意的身体里。

    裴液第一次见这样神异的一幕,他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大身无相法》。”石簪雪轻声,“据说能使灵躯无相,以成真身。李神意修得的无相身,正是一株大椿。”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石姑娘,能否冒昧一问,天山有门玄经《西海群玉录》,是列在第几呢?”

    “玄经部第九。”

    “当夜曾见安司风用过,似乎并无这般神异之效。”

    石簪雪点点头:“列位前十之灵玄经,本来迥异,有的深奥古秘,难得难学,如《大身无相》;有的宽大堂正,人人可学,庸者得下,能者得上,如《西海群玉录》。

    “另外,灵经玄经确实也有不同,玄经是为武者准备,多是攻伐手段,宛如一件兵器,强与不强受武者本人影响;灵经则是术士手段,诡秘奇奥,效用不一,是基于灵玄而成一机制,更少受修者本身牵扯。因此,倒也可以说灵经比玄经难对付。”

    裴液缓缓点头。

    他将目光投到台上,鹤渺与李神意已经离开,他深吸口气,期待望去,大钟再次敲响了。

    “三擂。列位第三,云琅山,【姑射】明绮天,对,列位第八,天山,【赤骥】聂伤衡。”

    冬剑台外围满了无数身影,今日鳞试十六擂的一大半观者都围在了羽试周围。

    王久桥李神意固然强,但两人已似一种顶端和背景。他们一个三十七岁,一个四十三岁。

    二十一岁的明绮天是本代、人们眼看着横空出世的传奇。

    三年来她天下问剑,消息与行踪都在江湖上传播……从来没有一个这样年轻的人,可以这样强大。

    何况她生得极美。

    每一个见过之人都说像是天仙,很多人看不懂剑与术,但看得懂美与丑。

    无数人是只闻其名的,听见这个等待已久的名字时发出兴奋的呼喊,但这时候这道白衣走上来,四周的声音反而降下去了几层。

    依然喧嚷,但这是羽鳞试开场以来最安静的一场擂台。

    “石姑娘,聂、聂前辈手里不会藏着什么底牌吧?”裴液偏头低声。

    石簪雪微笑不动:“那谁说得准呢。”

    明绮天没什么特殊的动作,拔剑执礼:“请天山赤骥指教。”

    聂伤衡深吸口气:“拙剑见笑。”

    石簪雪显然是诈他,在天山问剑时二人就交过手,聂伤衡在八水上还受了伤。

    没有任何意外,聂伤衡没有失去斗志,但他一切奋发的、强大的剑术都在那柄干净的剑面前失效。

    明绮天也没有展露前两位修者那样难以理解的神异,她只平静地持一柄剑,扎实而自然地胜过了聂伤衡。

    裴液含笑瞧着,他十分爱看女子用剑,比一切其他人都令人享受。

    看完和红珠与赵无蛾那一场后,裴液回到鳞试台上打完了自己今日的那几场,走下擂台时,天色昏黑了,白衣的女子立在不远处等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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