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正义之火也是星星之火
说完那番话后,蒋至明便加入了检验。
沈筝站在坝体顶端,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风不知何时转了方向,工部和都水监也互换了位置——都水监验闸,工部验坝。
若此次检验依旧无误,便由蒋至明奏报验收,正式开闸投用。
吴题在闸口水哨前蹲验许久,但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动作,不知何时,蒋至明站在了他身后。
“吴大人,这是此次新加的水哨吧?”
吴题左肩微抖,蒋至明乐呵呵上前,又道:“听说这次的水哨,经沈大人改良而来,若水位过线,方圆一里都能听见哨音,在关键时刻能救命呢!”
说着说着,他拢起衣摆,蹲在了吴题身侧,语气疑惑:“吴大人,本官瞧你在此处验了许久,这水哨......可是有何不妥?”
吴题目光略微躲闪,右手摸着哨口道:“方才周侍郎带人验过,理应无不妥之处,但.......”
“周侍郎都说没有不妥之处,吴大人还能检验得如此细致。”蒋至明伸手揽住他肩膀,低声道:“吴大人办差,未免......太过尽心、细致。”
任谁来听,这两句话都饱含提点之意——大家都是来走过场的,就不要这么死脑筋,差不多得了。
在吴题耳中亦是。
片刻沉默后,他抬手推开蒋至明的手,低头道:“下官秉公办事,还望大人理解。”
蒋至明闭了闭眼,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秉公?秉哪门子公?都水监?还是......你左袖之物的‘公’?”
什么人呐。
蒋至明越想越气。
这吴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想给他留点面子,劝他“回头是岸”,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
吴题左手缩回袖中,眸底大骇,但语气平稳:“下官......不知蒋大人在说什么。”
不是说蒋至明是个酒囊饭袋吗?为何会懂水哨?又为何会发现自己袖中之物?
“好,好。你不知道,对吧?”蒋至明撑着膝盖起身,支着脖子四看:“本官要叫人了。你说......叫谁来好呢?沈大人?周侍郎?还是魏监正?或是......全都叫来呢?”
“下官错了!”
“噗通”一声,吴题膝盖砸在水泥地上。
因着有官袍遮掩,在旁人看来,他依旧蹲在闸口。
他面露乞求,声音发颤:“蒋大人,下官什么都还没做。求您、求您别、别叫魏监正过来。”
“噢——”蒋至明拖长了尾音,蹲回他身旁,“原来你最怕魏监正?既如此,你为何要替旁人办事?”
会是替谁办事?
昨日登门蒋府的卫尉寺少卿,路盛林?
还是.......另有其人?
“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吴题脸上的肉开始发抖,显然是怕极了:“若下官不听他们的话,明、明年便会被调出京,永生不得归京。大人,我母亲身子不好,需在上京求医,求您、求您放下官一条生路,若有来生,下官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或是他面上恐惧太过明显,蒋至明竟硬生生把追问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
一看便是得罪人的事,何必过多追问呢?
他蒋至明今日过来的目的,不就是保证河坝顺利验收,正式投用吗?
如果他接着刨根问底,那吴题的下场,会不会也是他的下场?
未知的恐惧,一点一点蚕食了他心中的“正义之火”。
“罢了。”他牙关紧咬,拉着吴题起身,沉声道:“念在你还未犯错的份上,本官权当什么都没看见。但你得向本官保证,今日不再作怪,并且......”
“你的事没办成,跟本官没有半点关系,若你对上面的人攀咬本官,就别怪本官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咱们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吴题骤然松了口气,眸底精芒闪过。
骗傻子的话,也就这位蒋大验官能信了。
......
这场验收,直至申时才迎来尾声。
天空愈发低沉,白日竟响起了惊雷,胆小之人直接被吓了个哆嗦。
沈筝命人将验收棚挪了位置,蒋至明略微不解:“沈大人,为何要挪验收棚?可是有何说法?”
话音刚落,天空骤亮,又一道惊雷在众人耳旁炸响,那浑厚闷钝之声,竟直捣心神。
有人惊叫:“看、看那边!”
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吸气声此起彼伏。
“是方才那道雷劈的?”
“白日的雷竟如此厉害,竟直接劈断了大树枝丫?”
“《地形训》曾有言,雷毁巨树,遇雷勿近木!雷雨天站在树下,真的会死人的!都离树远点,勿要靠近!”
看着那散落满地的树叶,蒋至明轻“嘶”一声,在心中骂自己蠢蛋,竟将先辈训言忘了个一干二净。
尽管眼下被雷击中的,不是之前验收棚侧边的那棵树,但说来说去都是树,谁知道下一刻谁挨劈?
眼见天空越来越黑,他们不敢再耽误时辰。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验书,蒋至明率先签上自己大名。
紧接着,陈省身、周痕霖、吴题、沈筝、曾同实等人也一并签字落章。
待最后一枚印章落下,验书正式生效,皆大欢喜。
“如此,今日事毕。”蒋至明小心翼翼把验书收入匣中,笑着拱手道:“本官即刻进宫上报,便告辞了。”
“蒋大人辛苦,诸位大人辛苦。”沈筝回礼。
蒋至明有些不敢看她眼睛,抛下一句“不辛苦”后,提起衣袍,大步离去。
......
入夜,酝酿了一天的雨,终究没下下来。
整个上京被狂风裹挟,风声打着旋呼啸而过,扇得街边布旗猎猎作响。
崔府主院一片漆黑,唯独书房还亮着灯。
敞开的窗柩被一双手关上,房内有人言:“办妥了?”
又有人答:“回相爷话,办妥了。只要这场大雨能下下来,闸口水位上涨,那水哨有异之事,便瞒不住了。”
饱含谄媚的语气,却只换来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未曾得到表扬,此人似有不满,临走之前,特意顿了脚步。
“那相爷许诺下官的事......”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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