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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482偶然的招数


第486章  482.偶然的招数

    安达卢西亚省会塞维利亚,是西班牙斗牛的发源地。

    城内的马埃斯特兰萨斗牛场始建于1749年,是西班牙历史最悠久的斗牛场,有着全国独一无二的王室和贵族包厢。观众席可容纳五千人入场,表演后的评价环节也极为苛刻。

    或许最好看的斗牛表演不在塞维利亚,最大的斗牛场也不在塞维利亚,最凶猛的公牛不在塞维利亚,但最好的斗牛士一定来自塞维利亚。因为能容纳五千人的观众席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斗牛士们的失误

    安德斯就是塞维利亚人,斗牛队也出自塞维利亚的训练基地。

    他本人的实力毋庸置疑,放在马德里也是能排上号的。队伍其他人的技巧性会弱些,只能算二流。

    而这些二流斗牛士对付小城里培养的公牛应该游刃有余才是,这些年外出表演都是这么过来的,就和放假一样。谁知阴沟里翻了船,马刺手没能预判到公牛的动作,和他的骏马纷纷倒地。

    马刺手被马压着,马则被牛角捅破了肚子。

    结实的一击并没有让公牛得到满足,肩上的疼痛反而成了兴奋剂,这次算是找对目标了。

    它从马肚子里抽出沾了血迹的牛角,后退几步,像是个拉满的攻城弩,准备进行第二次进攻。

    看台上惊呼四起,留在障墙通道里的其他斗牛士们,全跑了出来。顿时,广场到处是挥舞的红布,公牛再次被引开,像是忘了才刚锁定好的目标,到处乱撞。

    借着这个机会,刚才还负责看栅栏门闩的两名壮汉冲进广场,将马刺手扶起身。

    他身上有两个重重的蹄印,黑色外套显得灰蒙蒙的。装饰着鸵鸟羽毛的宽檐帽掉在一边,被牛蹄子踩得皱巴巴的。

    刚起身时,他人都站不稳,只能靠别人搀扶才行。慢慢的,他恢复了些力气,便推开其他人,独自一人步履蹒跚着捡起帽子。

    塞维利亚的斗牛士不允许别人帮助自己,至少在离场时不允许。

    而那匹可怜的战马,肚子一直在流血。几个工作人员入场来不及检查伤口,先用木杠把它撑起,发现勉强还能走动,便在缰绳引导下缓缓离开了广场。

    大家把公牛犀利的转身顶刺都看在眼里,马刺手和战马只是单纯的躲闪不及,并没有太大的失误,受伤后也依然保持着激情和斗志。

    这是可以原谅的,也应得到尊重,就像奥尔尼对待加拉多那样。

    但在安德斯眼里,马刺手的战马被挑破肚子是极不光彩的意外。不管对观众还是对斗牛士都是打击,需要尽快把这一页揭过去。

    离场与入场几乎同时进行,第二名马刺手入场。

    他也和同伴一样,想通过马匹灵活的跑位不断躲避牛角。可当他再次经历相同的变向攻击后,心态完全变了。

    这不是一头普通的公牛,可能比三年前那头黑牛还要可怕。它掀翻了罗梅罗家族的天才斗牛士,把天才踩进了马德里中心医院。逼着他在病床上休息了一整年才恢复训练,如今重返斗牛场实力也弱了一大截。

    “安德斯先生,它很厉害。”

    “我看得很清楚,它确实和其他公牛不同。精力旺盛,攻击欲望强烈,动作凌厉迅猛,但展现出的行动轨迹却很狡猾,是个优秀的对手。”

    “哈迪怎么样了?”

    “他会没事的,这里的医院非常不错,不用担心。”安德斯亲自递去了标枪,“不用再躲了,赶快完成刺枪吧。”

    马刺手听从了安德斯的建议,直接省掉了接下去两轮躲牛表演。他把标枪紧紧捏在手里,摆好姿势,在公牛还茫然不知目标去了何处的时候,跃马突入广场,一枪刺入牛背,然后安全撤离。

    斗牛场上的观众格外宽容。

    他们允许斗牛士有失误,允许他们紧张、恐慌、莫名其妙的爆粗口。只要他是个胸怀激情的人,时刻带着谁都压不垮的气势,那观众什么都愿意原谅。

    可眼前这一幕没了斗牛该有的激情画面,有的只是围殴,观众席上嘘声不断。

    “你们是来和公牛决斗的,不是来偷袭的!”

    “偷袭可耻!!!”

    “塞维利亚人就是这么斗牛的?”

    有些人开始迁怒两位马刺手,有的开始抨击他们的技术和马匹的能力。而有的则默不作声,躲在扇子和遮阳帽下面,脸上挂着无聊的表情。

    其实不能怪马刺手,这都是安德斯的安排。

    作为斗牛队的领队,他也是出于无奈才下了这个决定。来海滨小城表演就是为了赚钱,现在钱没赚到多少,自己人和马就已经伤了,他不能再冒风险。

    第一幕剧本烂了,他要做的不是让一个配角去力挽狂澜,而是应该草草收尾,尽快开始第二幕。

    按照剧本规划,第二幕依然没有主角,却有足够刺激的情节去冲击观众的眼球。

    “该你出场了,加拉多先生。”刚才借他红布的递剑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马刺手和它周旋了十多分钟,两支标枪刺进了它的肩膀,它很累了。”

    相较于刚下场那会儿,加拉多的心跳已经平稳了许多,喝几口水后体力也有所恢复。可刚才捅破马肚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原本被强行压下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能不能给我一套衣服。”加拉多轻轻拎起身上衬衣的一角,“这衣服太薄了,你们身上的好歹能挡掉些冲击。”

    这次表演,斗牛士们穿的是带有黑色天鹅绒的短袖外套,上面镶着闪光亮片和金丝刺绣,看上去确实很像铠甲。

    但只是看上去像而已,有太多太多的牛角贯穿过这种外套,而且对于四肢的保护几乎为0。说白了,这就是件稍厚一些的装饰品,可有可无的存在,穿上它只是增加了点心理安慰。

    “没问题,只要你还愿意上场。”

    递剑手知道现在只有加拉多的出现才能挽回观众的信心,干脆地脱下衣服递了过去:“安德斯先生说了,只要再撑两轮就能获得我们的赞赏,也就能免去罚款。而我们的赞赏就等同于观众们的赞赏,懂了吗?”

    加拉多当了那么多年的斗牛观众,自然知道他们要看什么:“懂了。”

    他套上黑外套,拿过红布,重新走进广场。

    场上尘土飞扬,耳外是观众们的喧嚣,头顶是刺眼的阳光。加拉多茫然地站在沙地上,任凭粗糙的沙子钻进他的靴子里。

    顾不上那么多,黑牛已经注意到他了。

    牛头低垂,犄角前伸,鼻子往外喷着粗气,一对眼睛渐渐锁住了这团“异物”。

    “可怜的小鞋匠竟然还得出来斗一轮。”

    “他那哪儿叫斗了,他那是逃!”

    “其实安心回去修鞋慢慢赚钱不也挺好的,没必要那么拼命吧。”

    加拉多本来就没有斗牛技巧,更没有对付公牛的步伐,唯一能用的还是跑。但“跑”本身并不能让观众满意,没人愿意看一场无聊的追逐游戏,他需要跑出自己的风采。

    身上扎了两根标枪的公牛越来越不耐烦,忽然后蹄猛蹬沙地,开始朝加拉多笔直冲了过来,坐在前排的观众甚至能感受到地面在微微震动。

    求生的本能逼着加拉多迈开步子,但想要完成表演的另一种情绪却压制住了双腿。

    现在不能跑,要等

    牛角越来越近,加拉多把差点喊出喉咙的“救命”又咽了下去。等公牛的速度来到顶峰时,他忽然闪身,用尽吃奶的力气玩命向前跑,只是脚下打滑,扑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沙子。

    牛角惊险地从他身边掠过,黑影带着风声,擦着加拉多的身体冲了过去,“咚”地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厚实的木围栏上!

    木屑飞溅,整个围栏都在摇晃。

    加拉多手脚并用,艰难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想往围栏的阴影里躲,想着公牛能看漏看错也是好的。但公牛回过身,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准备再次发动冲锋!

    这一次更快,更愤怒!

    加拉多想学斗牛士用红布来和公牛纠缠,就算没技术也总比乱跑来得好。

    只是

    “布呢?布去哪儿了?”

    干了好些年骑警,加拉多确实遇到过那么几次危险,却从没有像今天那么让人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猫追着的臭老鼠,随时都会被踩扁抬走。

    他看着沾满沙子的双手,眼角余光总算瞥见地上的红布。红布不远处,就是公牛的蹄子。

    再看那头牛,早已蓄势待发了。

    体力恢复就是在自欺欺人,只是刚才一个踉跄,他又开始喘气了。加拉多实在没有反复躲开公牛攻击的自信,只要失误一次就会丧命。

    必须拿到红布!

    公牛开始冲锋,加拉多开始绕着广场逃窜。一人一牛就这样划着弧线,最后来到红布面前。眼看牛角就在身后,加拉多俯下身子,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块布。

    然后他双手护头,两脚挺直,将自己拧成一根绳子,减少被踩中的机会。接下去就只有交给上帝来处理,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成功了,至少一开始公牛没踩中他,很巧合地用四根牛腿把他关在了肚子下面。

    观众开始欢呼,当然也有谩骂声,不管在叫什么,至少场上的气氛被炒热了。他们已经把刚才马刺手的偷袭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只想看加拉多是被牛活活弄死,还是成功逃脱。

    黑牛就站在加拉多的正上方,近在咫尺,他能看到淌下的牛血,和它鼻孔里喷出的黏液。

    也许祈祷的持续时间短了些,在他想要蜷缩着身子滚出来的时候,腰还是不幸被踩中了。

    他没觉得多疼,只感觉身子一沉,但奋力的翻滚还是帮助他逃了出来。接着便两手撑地爬起身,迈腿向最近的障墙通道跑去。

    在所有人眼里,这都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

    经过刚才的踩踏,加拉多跑不动了,但身体大幅度的移动又惹来了公牛的注意,转瞬间牛角就来到了他身后。

    这次没有闪身躲避,也没了能和公牛僵持的速度。眼看自己离障墙还有些距离,避无可避的时候,加拉多完全是出于本能,把手里那块布胡乱地朝冲过来的公牛脸上甩去!

    没有技巧,全是运气。

    红布散开,像一朵极致盛开到凋零的花,正好蒙住了牛角,也蒙在了公牛的眼睛上。

    公牛没料到这一招,眼前突然发黑刺激了它的神经。它猛地刹住蹄子,巨大的惯性使得它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前滑动,蹄子擦着加拉多的脚边刨过沙地,激起的沙子打在他的腿上生疼。

    公牛暂时失去了方向感,狂躁地甩着头,想把那块碍眼的布甩掉。

    加拉多终于回到了安全通道,又捡回一条命。

    刚才还显得冷清的观众席沸腾了,到处是喝彩。坐在卡维四面八方的观众们,男士赞赏他的勇气和最后的蒙布招数,而那些主妇和少女则表达出了一丝怜悯。

    就连原本对斗牛毫无兴趣的其他三人,也被带动起了情绪。原本对加拉多的些许厌恶,在生死追逐中烟消云散了。

    但里面却有一个例外。

    “奥尔尼先生,你身体不舒服么?”卡维关心道。

    “嗯?没有.卡维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职业病犯了,没别的意思。”卡维简单搪塞了一句,便继续说道,“他完成了那么精彩的表演,大家都在为他鼓掌,但我看你脸色并不好看啊。”

    奥尔尼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松开握紧的拳头,眉毛也松开了:“我只是为加拉多捏了把汗,刚才那几下实在惊险,好在是躲开了。要真被牛角顶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这样。”

    奥尔尼笑着摇摇头:“可能是看表演的角度不同吧,我是他的朋友,任谁的朋友被放进斗牛场做这样危险表演,都会觉得不舒服的。”

    “是我唐突了,但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么?”

    卡维也看向了台下,顺着弯曲的通道,能勉强看到加拉多此时的样子:“这可不是一个刚死里逃生的人该有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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