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 章 祖母累了，让她睡吧。
黑域地牢的墙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黑色藤蔓，在幽蓝的磷火照耀下，仿佛无数扭曲的手臂。
程泽欣扶着老夫人在潮湿的石板上坐下，她感觉到祖母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恐惧。
"祖母，"程泽欣吞了吞口水，声音压得极低，却在地牢的回声中异常清晰，"域主的女儿真的被调换了吗？"
地牢内瞬间安静下来，连隔壁牢房水滴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在磷火映照下显得格外苍老，她长叹一口气，那叹息仿佛从十几年前的时光深处传来："祖母我糊涂啊。"
程泽决立刻凑了过来，年轻的面庞上写满好奇："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林氏尖锐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她双手紧握铁栏，指节发白。
"你看看程家的孙儿孙女，祸从口出啊，你想看着他们都被域主杀死吗？"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程家子弟，最后回到老夫人身上，"当时你一心为了程家，守了这么多年，程家列祖列宗会感谢你的。"
程涛浩突然跪倒在老夫人面前，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娘，是儿子不孝，请你为了程家的血脉着想啊。"
老夫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颤抖着手指向程涛浩："逆子啊！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待你如亲子，你竟被林氏蛊惑做出此等事！"话音未落，泪水已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
角落里，程落寒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域主的亲生女儿就是那个被全家排挤的程锦月。
这个秘密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心头——如果程锦月回到黑域成为少主，那她司岚，这么多年算什么？
她的手指悄悄探入袖中，触碰到那块特制的桂花糕。
这是她炼制的毒药，吃一口就会永远睡去，连最厉害的药师也查不出死因。
只要老夫人一死，就再没人能证明程锦月的真实身份了。
"祖母，"程落寒突然换上一副哀戚的表情，隔着地牢的铁栏伸出手。
"以前都是我们不对，现在知道错了。我们毕竟都是一家人。"她缓缓展开手掌，露出那块精致的桂花糕，"这是我临行前顺手拿的一块桂花糕，给祖母充饥吧。"
林氏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程落寒自小骄纵，何时有过这般孝心？更何况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竟会把唯一一块食物让给最不待见她的老夫人？
程泽旭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他眼巴巴地盯着那块桂花糕，咽了咽口水："姐，我饿，给我吃了吧，祖母岁数大了抗饿。"
程落寒几乎咬碎银牙。这个蠢弟弟！她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泽旭，这是给祖母的。"
林氏舍不得程泽旭饿肚子，伸手就要去拿桂花糕："落寒，既然祖母不饿，就给你弟弟吧，他岁数小不抗饿。"
程落寒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压低声音道："想死，就让程泽旭吃。"
那眼神让林氏浑身一颤。自从女儿被姜二从水中救起后，整个人都变了——眼神阴冷，行事诡秘，有时甚至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感到陌生。
"还、还是给祖母吃吧。"林氏结结巴巴地说。
"娘！"程泽旭不满地叫道。
"闭嘴！"林氏罕见地厉声呵斥。
程泽欣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程落寒手中的桂花糕，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祖母，你吃吧。"
老夫人摇摇头，眼中满是疲惫："我不饿，你们留着吃吧。"
程落寒见状，突然放声大哭："祖母，你不吃就是不原谅落寒，落寒不活了！"说着竟真的朝石墙撞去。
"落寒！"程涛浩慌忙拉住女儿，转头对老夫人哀求道，"娘，孩子好心给你，你就吃了吧。"
老夫人环视一周——程涛浩眼中的恳求，林氏脸上的惶恐，程泽旭的贪婪，程泽欣的迷茫，程泽决的好奇，还有程落寒那藏在泪眼下的冰冷。她深深叹了口气，接过那块桂花糕。
为了守住对死去夫君的承诺，护住程家子嗣，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死后，也要对得起程家列祖列宗。
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腻中带着一丝苦涩。老夫人刚咽下第一口，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祖母？"程泽欣察觉到不对，连忙扶住突然摇晃的老夫人。
老夫人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努力想看清围在身边的子孙们，但视线已经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程落寒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祖母累了，让她睡吧。"程落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夫人的头缓缓垂下，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就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程泽欣轻轻将祖母放平，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地牢阴冷，老人家的身子骨受不得寒。
"奇怪，祖母平日睡眠极浅，怎么今天..."程泽决疑惑地嘀咕。
程落寒立刻打断他："祖母年事已高，又受了惊吓，沉睡也是正常的。"
林氏盯着女儿看了许久，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想起那天程落寒浑身湿透被姜二抱回来的样子，想起女儿醒来后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是愤怒的眼神。
"落寒，"林氏压低声音，颤抖地问，"那块桂花糕...是不是..."
程落寒猛地转头，眼神如刀："母亲想说什么？"
林氏立刻噤声。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儿，好像变了。
地牢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老夫人均匀的呼吸声在石壁间回荡。程泽欣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轻轻握住祖母的手，惊讶地发现老人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
"祖母的手好冰！"他惊呼。
程涛浩不耐烦地摆摆手："地牢阴冷，老人家体温低些正常。"
但程泽欣分明感觉到，祖母的脉搏正在变得越来越弱。
程落寒满意地看着众人各怀心思的模样。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老夫人会在这看似自然的沉睡中永远离去，而那个足以颠覆黑域的秘密也将随之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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