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选择了沉默
喜宁觉得自己像是面对一个无懈可击的乌龟壳，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在朱祁镇面前，他们这些人有许多可以利用的手段。
无论是用金银珠宝迷惑视听，还是用美酒腐化，亦或以花言巧语蛊惑。
总会有办法让皇帝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
喜宁原本以为这套方法适用于所有皇帝，但如今大明皇帝的行为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让他所有的手段都彻底失灵。
什么亲手为大臣劈竹子制药，什么发明棉布口罩，还有战前发明新式武器，亲自出城坐镇军营！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喜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皇帝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
虚伪！虚伪！
而除了皇帝本人之外，身边那些人，也让李福感到难以理解。
李自成，声名显赫，权势滔天，几乎可以手握生杀大权，他怎么敢放下手中的权力？又怎么敢相信皇帝不会对他下手？
但他偏偏就做了。
站在风口浪尖，几乎成为众人攻击的目标，却依然信任皇帝不会背叛自己，主动放弃了手中的军权！
张永，皇帝身边的重臣，出使外地时竟然不接受任何贿赂！
有人试图贿赂他，甚至会被他呵斥回去，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李福怀疑自己多年的官职白做了。
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这肯定是一个白日梦，一个荒诞至极的白日梦。
否则……否则……
李福眼前一黑，忽然冷静下来，眼神如同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冰冷狠辣。
“我现在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掌控陛下了。”
“陛下……必须掌控在我手中……不然李自成……”
李福伫立在寒风中，面容愈发狰狞。
与此同时，李自成正为李福替自己答应下的麻烦事头疼不已。
为了说服明朝旧帝同意联姻，李福竟然说出“我家主公有位美丽的妹妹，愿意与陛下结亲”这样的疯言疯语。
瓦剌虽然土地广阔，但由于天灾人祸等因素，加之环境限制，人口却十分稀少。
由于根基浅薄、资源匮乏，再加上高层的刻意垄断，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更是寥若晨星，尤其是女性。
李自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李福，你随便乱说倒是很痛快，可我去哪里找一个既识字又能书写的佳人来蒙骗住明朝旧帝？
李自成左思右想，心中逐渐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连明帝国皇帝身边的小喽啰都敢糊弄他，我稍微敷衍一下，他应该也不会察觉吧？”
“朱祁镇需要的是尊重，给他足够的尊重就行。”
至于这个……李自成已经有了对策。
草原上贫困得很！
所以哪怕是他的亲妹妹，也没读过什么书，一个字都不认识，这也合情合理吧？
没错，很合理。
李自成松了一口气，召集心腹将领将这个决定传达下去。
找不到识字的美人，我们瓦剌有的是能征善战的女战士！
……
次日。
早朝结束后，朱祁钰来到偏殿，脸色沉重得吓人。
在偏殿里，众位大臣纷纷站起。
朱祁钰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随后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今天的议题。
“刚才在早朝上，满朝文武，包括在座诸位中的某些人，都提议封宁阳侯陈懋为公爵，以此表彰他劳苦功高的贡献。”
实际上，这几天除了早朝，我还收到了不少奏折，其中很多人也在鼓吹分封的事情。”
朱祁钰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各位重臣，语气坚定地说道：“诸位不妨直言，陈懋究竟哪里得罪了大家，以至于非要对他进行捧杀，非要逼他？！”
此言一出，原本轻松的小会气氛瞬间凝固，寒意弥漫开来。
众人彼此对视，无人敢轻易开口，唯恐成为出头鸟，引来龙颜震怒。
他们这位陛下与以往不同，自登基以来，已经不知屠戮了多少忠良，整日沉浸在血雨腥风之中！
如今更是独揽大权，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九门驻军，无不效忠于这位天子，朱祁钰若要动手，这些大臣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朱祁钰见众人沉默不语，便缓步走向主座旁，右手撑在桌面上。
“今日议事的主题，便是商议对陈懋的封赏问题，诸位切莫将朕当作傻子哄骗，有见识的人都清楚，分封之举无异于！”朱祁钰话音刚落，便坐了下来，而众位大臣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饶命！臣等万死也不敢欺君妄上！”
看着大臣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朱祁钰心中更加烦躁。
他原以为自己尚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思考如何奖赏陈懋，但此刻却发现，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犹豫不决了。
试问，朝堂之上那些文武百官，不早已摩拳擦掌，对陈懋虎视眈眈了吗？
身为皇帝，若再无所作为，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恐怕真的会被这些人陷害致死！
待众臣各自落座后，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心里都清楚，此事的关键在于陛下的态度，他们的意见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朱祁钰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他依旧希望听到大臣们对此事的看法。
双方僵持良久，最终还是由朱祁钰亲自点名，第一个被点到的就是金濂。
金濂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道：“陛下，此事微臣并非十分了解，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但说无妨。”朱祁钰答道。
金濂这是又犯了病——除非皇帝亲口保证，否则他是绝不会轻易吐露内心真实想法的。
果然，得到朱祁钰的允诺后，金濂脸色严肃起来，将自己的观点逐条陈述。
他依然采用惯用的方式，讲述一些历史故事，表面上看似与宁阳侯陈懋毫无关联，实际上每一句话都紧扣陈懋。
经过一番长篇大论，朱祁钰总结出了四个字：封无可封。
而今的大明王朝，三孤三公的职位长期空缺。
这六个荣耀，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与其说是成功的象征，不如说是死亡的催命符。
一旦占据这些高位，便再也无法回头。
要么凭借卓越的能力和坚定的策略立足，要么彻底失败。
以大明当前的局势来看，那些有望升任三孤三公的文臣武将和勋贵们，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就算是于谦，也需要依赖皇帝的全力支持，并且掌握着大军兵权，才能勉强站稳脚跟，获得少保之职。
这仅仅是三公三孤中的一部分。
可以预见，当时的大明朝，如果有人能够成就三公三孤，那么等待他们的，注定是。
宁阳侯陈懋如今正困在这个节点。
他所建立的功勋越来越多，朝廷能给予他的已经全部给了。
金银珠宝、土地，甚至荣誉，宁阳侯陈懋一样不少，全都获得了。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能给他的，不过就是破格提拔到三孤三公罢了。
可是宁阳侯陈懋，有这个能力站稳脚跟吗？显然没有。
他已经多大岁数了？
像陈懋这样的年纪，在大明被称为人瑞！
可想而知，即使宁阳侯陈懋功绩卓著且手握重兵，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与文武百官勾心斗角，稳固三孤三公的地位。
一旦他成为三孤三公，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
然后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利益，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满朝文武有不少人，对这些利益动了心思，因此推荐宁阳侯陈懋晋升三孤三公。
这些事情朱祁钰早已在私下想明白了。
他想要从大臣嘴里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金濂支支吾吾了半天，居然说起了重复的话。
朱祁钰看他实在无话可说，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坐下。
之后的小会陷入了僵局。
所有人都知道问题是什么，却没有人能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
或者说，他们心里都觉得，此事不值得他们去冒险，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袖手旁观，保全自己！
如何处理，让皇帝去想。
反正无论最终结局如何，都不会危害到他们。
商量来商量去，看着这些大臣糊弄自己，朱祁钰有点上头了。
恨不得当场拉两个出去砍头。
然而，他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随便杀害这些真正干活的大臣。
否则大明必定生乱！
这次小会最终以朱祁钰定下基调结束。
“宁阳侯陈懋，既不能惩罚，也不能给他封公！”
“具体的奖赏方式，日后再说。”
匆匆回到郕王府，朱祁钰心里叹气，终究还是自己根基不够。
不然，他宁愿把三公之位直接奖励给陈懋。
然后再凭借自己的力量，强行保住陈懋。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样一来，他们都将明白当今的陛下是个怎样的皇上。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求荣得荣，求辱得辱！
长久下去，何愁明朝不兴盛？何愁人才不兴旺？
可惜啊，可惜！
朱祁钰算了算时间，估计最多还有一个月。
他最多也只能拖延一个月。
实际上留给他的时间，可能只剩半个月了。
唯有在这半个月内，提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法，事情才算功德圆满。
朱祁钰陷入沉思，不断书写方案，随后亲手将纸团揉成球，扔在地上。
轻易用金银珠宝来奖励，虽然简单轻松，但隐患无穷。
朱祁钰不愿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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