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试验场

这次来云梦，主要是婚前最后商量点事情，准岳父岳母和自家父母有关仪式的细节已经商量妥当了，流程已经走得差不多。

    借着年节的机会，来这个四五线小县城四处走走。

    和二十年后那种人情冷落，年味单薄的情况完全不同，在一九九九年的春节，这种小乡镇上的喜庆气氛更加浓郁，甚至比京西这种城乡结合部迅速往大都市过渡的远城区还要热闹。

    “都已经是离居住区有点距离的田间地头了，来来往往的人依然很多啊。”

    如此感慨着的金尚，脸上带着笑容，像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想要抽，最终没有点的李乐平说道，

    “您老人家现在也被管得严了？”

    精神健硕的李老头乐呵呵地挥手和路人打招呼，很随意地答道：

    “十月份去做了个体检，心肺功能有点弱，医生建议戒烟戒酒。伢们有点紧张，又去了几家大医院复诊，问题不大……”

    “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一点。”

    从面色上来看，李乐平的气色很不错，只是，到底是这个岁数的人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能扛。

    酒已经很少喝了，烟一时半会戒不掉，只能尽量控制，然后逐步降低依赖，平时兜里都不带火的，也就逢人遇到发几根烟，基本都不点。

    “哪有那么夸张，真要是吃不能吃，喝不能喝，那还有什么意思？”

    话是这么说，金尚也知道李乐平只是嘴上过过瘾，实际上还是很注意平时保养的，到了他这个地步，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什么都做不好，还病病歪歪，给子孙添麻烦。

    无能无力无用的感觉，对好强了一辈子的一家之主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

    至于金尚为什么会了解，上辈子的遭遇和这辈子的祖母冼桂珍都是此类，别看平时的感情表现显得有点淡漠，不太热情，实际上是个感情丰富，十分敏感的人。

    话又说回来，为人父母，稍微正常一点的，哪有不为子女操心的？

    作为扎根云梦数百年的本地土豪，李老头的面子确实是不小，路上有将近一半的人都认识，纷纷打招呼说几句，轮到介绍金尚这个对本地方言一知半解，连蒙带猜能知道大概的准孙女婿，着实有些得意。

    什么亿万富豪什么的，这年头还是很罕见的，就算真的当面，也很少有人相信，说多了，可能还会觉得李乐平是在吹牛，反而是金尚的流行歌星兼唱作人、知名乐队成员的身份，居然有不少外出打工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知道。

    反正也不用金尚费心应酬，脸上挂着笑，对付过去就行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处湖塘密布，点缀着整齐的田地的区域，站在小桥边，望着不远处正在钓鱼的几个小老头，以及夹杂着不少水葫芦的水草带随风流过，金尚意外地问道：

    “按理说，鄂北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水面结冰的时间有可能超过一个月，年后还是冷风频吹，水草居然如此丰美？”

    枯萎和墨绿交织的水草地带，为大中午水暖的时候觅食的鱼儿，提供了丰富食物，在这种小河沟，正是钓大板鲫的好时候。

    “十年前，几乎每个春节都会遇到大雪没过膝盖、粗壮的冰棱柱子有一米多长的极寒天气，但是这几年就很少了。再加上引进了不少耐寒植物试种成功，给荒凉的冬季增添了不少绿意。”

    气候变暖嘛，不止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连金尚这样的年轻人都体会到了。

    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金尚有一阵子骑自行车上学，放寒假前最冷的几天，戴着厚厚的手套，都有被冷风吹得冻伤的时候。

    如今是明显感觉到往年能走人，拿大砖头砸都砸不破的池塘冰层，如今连小孩子都没法在上面玩耍了，反倒是夏季酷热越来越明显，高温天越来越多了。

    说个一般人可能觉得稀松平常，实际上却是天大的事的现象，年平均气温上升一度，或者含氧量、空气湿度些许变化，就能带来局部甚至是全球激烈的天气变化，最严重的会导致地理环境变迁，物种大灭绝等等。

    本来就只有二十多天的寒冷结冰期，结果减少了七八天，导致的结果天差地远，一年两年体会不深，十年八年感受下来，就很明显了。

    从李乐平的介绍来看，以往这里的农户一年种两季稻，早春基本都要铺较长时间的地膜保温，如今没有那么严苛了，向阳的上好田地甚至都不需要地膜辅助。

    搁在半个世纪前，一年两熟是种田好手兼勤快人家才有的本事，许多家庭最多间种一季冬小麦，才两年三熟，且收成也挺一般。

    现如今，科技发达了，农机、化肥和种子等更新迭代日新月异，产量越来越高，对普通的种田养家的村民来说，种粮食大概率赚不到什么钱，但养家糊口已经不成问题了。

    “那边路旁两侧的田，好多都荒了，长着好长的草，绿油油的，这是……牧草？”

    大部分常见花花草草，金尚还是认识的，细节就不怎么记得住了。

    “进口后驯化的本地改良牧草，还不错，越冬能力可以，基本不需要补种，冬季也能收获青草喂牛。”

    自从金尚建议老李家在本地发挥地头蛇的优势，在维持采石场、挖沙、集贸市场、运输物流和大宗粮油渠道以及副食加工的优势地位后，开始往深加工和附加值高的领域发展。

    传统领域想要更进一步其实挺难的，反而是不怎么赚钱，没人愿意干的农牧业，做好了收益还可以。

    当然了，那种家庭小作坊式的模式肯定是不行的，得老李家这种地方土豪大手笔投入，整合资源，才能找到盈利的空间，那些在外面赚了钱，返乡投资回馈老家，靠一腔热血干起来的创业项目，十个项目九个黄，农村投资很正常，剩下一个，幸运地做成了，也很难变现赚钱，全身而退。

    “种牧草比种粮食划算吗？”

    “看情况，一般情况下是不如老老实实种粮食的，但是……”

    李乐平无奈地笑了笑道，

    “种地是个很辛苦的活计，能够吃饱饭，但是养家糊口还是紧巴巴的。这年头，经济发展了，交通便捷了，人们的思想也开放了，很多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一个月就抵得过种地一年的收入，长此以往，稍微有点力气的劳力都去了城里，留在老家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开一块园子种点菜还行，指望他们精耕细作打理田亩，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重点饲料草什么的，或许赚不到什么钱，但是省时省力啊，一家一户养几头牛，过来吃草，隔三差五去割点青储，还能喂点鸡鸭鹅什么的，很不错了。”

    “这样啊！”

    金尚了然地点头。

    不能用大北方那种大规模农牧场的经验，套用到中原腹地的农户身上。

    山地丘陵地带无法适配大型农用机械的作业，只能走小规模精耕细作的路子，好就好在这里还算风调雨顺，土地也很肥沃，收成很不错，妥妥鱼米之乡。

    有了能顺利越冬的饲料草，几年内就不怎么缺喂养牲畜的草料了，高附加值的鸡鸭牛羊，养大了，不管是自用还是售卖，基本都不会亏。

    这就很好了！

    二十年后，人们感慨回不去的家乡，在一九九九年初，是绝大部分老百姓心目中的归宿，妥妥的压舱石，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外面混得不好，回来怎么也会有一口饭吃。

    所以，老李立主搞的本地资源整合项目，自己投钱建大规模养殖场，承包荒地荒山种茶种草，同步进行副食深加工，产出了高端茶籽油，茶饮风味精酿啤酒，有机饲料，生态肥料等，就是扎根于此。

    “像鸡鸭牛羊猪之类的产出，己方工厂只占三分之一多一点，剩下的都是委托给区域贩子去乡里收，我家能拿到便宜的货，老乡也不用劳神费力去远处卖，赚了实惠，贩子们也赚了差价，再集中屠宰，深加工，分类，和其他品类货物一起，大货车运出去，百分之七十的运送阳逻港，通过铁水联运北上输往长三角和京城，百分之二十五运往花山港，通过江海直达船抵达胶东半岛，辽东半岛乃至于东北亚等地。剩下的，就本地消耗了。”

    这一点，金尚是知道的，特色茶饮精酿啤酒和茶籽油等，深受讲究生活品质的小老百姓的喜欢，虽然价格比同行贵一点，但也算是物有所值。

    “就没有困难？”

    “技术好解决，资源和人脉也不缺，就是本地的极限，就在这里了。整个云梦县下去，人口离三十万都还差一点点，是一个文化古城，但也是个相对贫穷的县级市，容量有限，很多大项目，施展不开。”

    比如去年下半年，金尚在新能源公交车和出租车试点的入围城市中，为了突出差异化，将云梦加了进去，结果也就几千万的总投入，就将这里吓了一大跳。

    在过去的一九九八年，全国财政收入刚刚超过一点三万亿，这个数字很大，可相对国土如此广袤的大国来说，也不算特别夸张，可对一个三四线的小县城来说，几千万的投资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哪怕大部分是价格很高的新能源车，充电桩，换电站以及加油（气、醇）站也一样。

    “和更上一级聊一聊，建一个新能源一体化园区吧，把风光电站，储能转换，供应直连，生态农业，旅游资源和生物能源等，做个资产包，找个地方投了吧！”

    “这能赚钱吗？一两个亿恐怕都拿不下来……”

    “我已经让人做了个十亿的预算！其实吧，也不用担心亏钱，如今的投资项目，只要能落地，且保得住成果，长远来看，是绝对不会亏的，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一时半会的收益，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而是基础设施的投运更有价值。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只要用很少的钱，就能构建一整套运转体系。”

    这要是搁在京城，十位数的投入绝对不小，但也不可能让其它人围着你转。

    “是不是太多了？”

    “又不是一年之内一次性投进来，能在三年内投入大半，有个模样，分批分次产生效果就行。”

    金尚十分肯定地说道，

    “话又说回来，您家里的这些产业，以农牧业为基础的产业链，大部分都是耗水耗电的，能保证供应？”

    “难，但还能维持。小县城嘛，水电煤气以及钢铁建材、石油化工等产品的供应，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工业化的规模。”

    没有电，工业化信息化就得歇菜，没有水和汽柴油等的后果也差不多。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投资，也不是不行。”

    李乐平摸了摸刚刮了胡子的下巴，略一思索建议道，

    “上次你在这边搞的网吧连锁文化活动和小灵通配套工程，大宗农副产品交易等，和这边的合作就很愉快，大家也是乐意与有实力的商家打交道的。我不能保证你能在这里赚钱，但是能挡住伸过来的黑手……”

    “这就够了！主要还是围绕城市化和工业化来服务，先搞个城市垃圾分类处理再利用及焚烧发电项目，和新能源高效利用园区吧，展示一下实力，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说实话，以金尚现在的实力，能进入的市场早就进入了，真正还有开发空间的，剩下的都有很大的阻力，反而是二三线以下的小地方，只要有熟人代为引介，有了合作的基础，事情反而很好办。

    比如在京西，投入一千辆新能源出租车和两百辆电动巴士公交车，不痛不痒，存在感一般，可要是在云梦县城及周边，将这个数据砍一半都很不得了，几乎能完整建立并模拟运转规模和逻辑，让研发团队尽快了解其优缺点，为下一代产品的更新提供有力的数据支撑。

    “地方上的总结报告也好写了，都是政绩啊。”

    城市发展的特色和亮点，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玩出花样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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