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曾经的结局
洛京城东,和谈现场。
谢令婉的话音落下后,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慕容廆压下心中怒火,想要缓和缓和气氛。
“谢相,这条件我们恐怕……”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拓跋梁便破口大骂:“谢令婉,你疯了吗?!”
他站起身,手按在刀把上,肌肉鼓胀,双目冒火,形如噬人。
长久以来压抑着的不满此刻尽数喷涌而出,方未寒的刻意打压,谢令婉的辞令刁难,拓跋梁贵为北漠单于,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还认为自己没有输掉这场战争!
十万铁骑尚在,金刚重骑亦有万余,敕勒川的圣祝更是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虽去往草原的归路被断,但他们手中仍据有冀青二州和豫州徐州半部,仍有大周半壁江山,未尝不能一战!
见他动作,拓跋梁身旁的护卫们立刻聚拢而来,警惕地望向四周。
“单于,大周欺我草原太甚,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其中一人愤恨道。
“是啊单于,我们前来和谈,他们竟然是这种态度!这还谈什么?”
“单于!我们都听你的!”
大周官兵们已然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大批长垣铁卫正在靠近。
见草原人隐隐有发难迹象,不少老臣吓得离场而去,可谢令婉依旧悠然地坐在原地,毫无动作。
拓跋梁的表情阴沉不定。
此刻慕容廆传音而来:“单于,依我看,这次多半是谈不成。我们带来的都是精锐,可以突围。到了北面十里先和大部队会合,接下来就安全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必要拿点人质。”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拓跋梁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
“谢相,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商量。但要我草原兄弟们的命,那是万万不可的。”
“哦?”谢令婉轻笑,“别的都可以同意?”
“那是。这样,我建议大周一方出具一份正式文书,我和各部族长老……”
话至一半,拓跋梁虎目一厉,在始料未及间骤然发难。
他抽刀而起,纵身一跃,如矫健猎豹般扑向十步之外的谢令婉。
转变实在太快,拓跋梁又是七转巅峰明武,以致在场禁军无一反应过来他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那道青衣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慕容廆亦是猛冲上前,与拓跋梁成犄角夹击之势。
此刻的拓跋梁哪里还有方才好说话的和善,对于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折辱于他的婊子,他恨不得生食其肉。
拓跋梁暴吼一声,裹挟着血气掀翻了谢令婉眼前的桌案,刀尖直指向她纤细洁白的脖颈。
“锵!”
红中点青的长剑横亘在他的面前,长刀如同砍上铁壁,再难前进半寸。
陶允姜翻转手腕,剑分双影,自左右暴掠而出。趁拓跋梁分心抵挡之时,少女旋身抬腿,优雅而迅疾的一脚踹在拓跋梁的前胸。
“陶姑娘!陶姑娘!”
急匆匆赶来的长垣铁卫看到这标志性的祈苍剑气,纷纷欢呼起来。
萧槿不知从哪个阴影中钻出,几剑逼退慕容廆,足尖点地,几个起落便轻盈落到陶允姜身边。
见此场景,她不禁扶额吐槽:“这是和谈吗?这不是姜姜的粉丝见面会?”
“长垣铁卫的叫唤就算了,为什么东宫卫率的一群人也在那叫!怎么,一个个的都认定这个广陵王妃了是吧?”
陶允姜撇撇嘴,哼了一声,祈苍挽了个剑花,潇洒收剑入鞘。
“好!”
又是一阵喝彩。
看见她那傲娇的模样,萧槿气得牙痒痒,心想晚上一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面姐妹。
“令婉,接下来怎么办?”陶允姜传音问,“要杀了他们吗?”
“不。”
谢令婉淡定地捡起方才桌案上掉落的文书,素手拈着一方手帕,轻轻拂去其上灰尘。
自始至终,少女的微笑神色几乎没有变过。
看着远处面色铁青的草原众人,谢令婉将手帕随手扔给一旁侍女,传音道:“继续谈。”
“哦还有,萧槿去把桌子给我捡回来。”
萧槿:“?”
……
……
“锵啷。”
照渊剑锋缓缓入鞘,星力血气如流沙般消解。方未寒拉开石凳,与拓跋椌相对而坐。
“我们谈谈吧。”
“求之不得。”拓跋椌伸出手,指节枯瘦如老藤,“在交谈前,还请殿下拿着此物。”
他的掌心中是一枚染着斑驳血迹的獠牙状物体。
“这是何物?”
“我族圣器,猃狼牙。”拓跋椌道,“传自上古圣战遗留,有屏蔽因果窥探之能。”
“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事关重大,而老朽衰残之躯,已无力为殿下屏蔽天机。不佩此物,殿下恐将受天道降罚。”
方未寒接过那枚狼牙,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感觉身上似乎冥冥之中卸下了某种重担,长久以来修炼星力的副作用几乎全数消失。
拓跋椌所言非虚,此物的确非凡。
“说吧。”
拓跋椌重重咳嗽两声,喘息片刻,似是恢复些许气力。
“殿下可知,大劫将至?”
“我知道。”
能从拓跋椌口中听到这方面的消息,方未寒早已有所猜测。镜天观天象、万灵遵树神、圣祝通魂灵,此三大路径虽道统千差万别,但均有预测未来的神鬼之能。而他已知临渊阁与凡圣殿均有应对大劫之策,没理由敕勒川会对此一无所知。
他唯一不知道的,便是敕勒川的计划。
面对末日大劫,临渊阁裂解为天人二派,而凡圣殿决心以灵祇一人存道。那么敕勒川呢?
“我知殿下与凡圣殿、临渊阁均有接触,想必他们都告诉了殿下一些事情,如今殿下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猜测。”
拓跋椌推来一盏茶杯。
方未寒定睛一看,茶杯是空的。
“而我要告诉殿下的是……此场大劫,此方世界,绝无可能安然度过。”
方未寒:“……你什么意思?”
“无论是你,还是我,是中土,还是草原。”拓跋椌掀开茶壶的盖子,黑雾登时便倾泻而出,刹那间便覆满了整个桌面。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大劫之中。”
压下心中的惊疑,方未寒沉声问:“临渊阁与凡圣殿均未下此定论,你为何如此确信?”
“镜天擅算,万灵善听。但算也好,听也罢,他们都不过是事前的推演而已。”拓跋椌说。
不知道是不是方未寒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位老祭司的言辞之间好像颇有些对镜天与万灵的不屑。
“五十年前,我感知到灵魂的躁动不安。于是去了一个地方。”拓跋椌抬手唤出一张地图,枯木般的指节点向极北之处。
“魔渊,天下浊流汇聚之地,也是所有死难灵魂不入地府的徘徊之所。”
“我在魔渊旁,找到了我……或者说,未来的我,所留下的一道灵魂碎片。”
方未寒的心中一惊,他早便听闻圣祝在魂灵方面的能力惊世骇俗,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与自己未来的灵魂对话……这似乎的确要比镜天的推演更胜一筹。
“那碎片说了什么?”
“不是什么难以传达的消息,还请殿下自观。”
拓跋椌挥手唤出一枚湛蓝色菱形结晶,结晶闪烁,竟开始播放如视频般的映像来。
那是一片渗目的紫,紫红色如血流瀑布的天空,紫黑色如凝血熔岩的地面,时不时有拖曳着妖异火焰的流星划破天际。
在这紫色的世界之中,有一团茧形的黑影在远处天际倒挂。巨大的紫茧砰砰跳动,延伸出淌液的线勾连天地,那些流星正是从那茧的体内飞出。
背景中的喊杀声几乎覆盖一切,只有流星坠地的爆炸声才能短暂压过。士兵如潮水般冲向天地交界处那枚巨茧,与远处无数浊流汇聚的妖魔怪物战作一团。
最让方未寒感到心惊的还是那些旗帜,有草原狼旗,有大周龙旗,有长垣铁卫旗,甚至也有东宫卫率白泽旗……
“轰!”
湛青色的水龙横扫而过,卷起漫天行尸妖魔。
这是……
方未寒笃定自己绝不可能认错,全天下的七转水五行只有一位……这是谢令婉的攻击。
在更远处的天边,他隐隐约约也看到了一条于紫云间舞动着的金龙,燃着火的玄金剑气洒向大地,每一击都在地面上留下数十米的巨大沟壑。
更惊悚的是……他甚至还在那面镜子中看到了自己。镜中的方未寒挥舞着长枪,冲锋在阵列最前,随手便能挥出一道血色风暴。
他以一人之力,硬生生从妖魔大军中撕开了一条通向巨茧的通路。
但奇怪的是,方未寒并没有见到萧槿和陶允姜。按理说,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们不可能不在场。
“老祭司,老祭司……您怎么了?”一个仓皇的声音传来,离得极近,似乎是身边传来的。
“不……不……”这是拓跋椌的声音,“祂要醒了,祂要醒了!来不及了,我们都会死!”
眼前的镜面折射开始出现剧烈颤抖,黑茧破开,遮天蔽日的黑色风暴从中汹涌而出。方未寒看到远处的金龙哀号着坠地,前方的军队被那黑光吞噬殆尽。而他自己,更是直接冲入了黑雾之中。
茧中之物已然苏醒,而他们却仍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那东西是什么?”
“大周人是不是已经跑了?”
“快走!快走!带着老祭司一起走!”
各种纷乱的喊声充斥着背景,而拓跋椌只是驻足原地,他悲哀叹道:“不用再做无用功,一切都来不及了……”
画面就此中断。
雪如轻羽,纷扬洒落在肩头。方未寒眉头紧锁,心中疑虑深重。
这方才的画面疑点太多了。
看这情况,似乎是大周已经打赢了战争,正在与异族一同抵御魔渊的暴动。可那黑茧是什么?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有此妖物?
方才的画面中,他没有看到陶允姜和萧槿,也没有看到临渊阁与逍遥宗的人。逍遥宗正在被东海海族搞得焦头烂额,尚且可以理解。那临渊阁的人呢?镇守魔渊本就是他们的职责,那为何方才没有出现镜天的身影?
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自己用过照渊剑和镜天力量,反而一直是在用强横的血气挥动一杆长枪。
这难道是自己的上一世?
不,也不对。如果按曾经的回忆来看,他在此之前早就被谢韬弄死了,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那这画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各种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方未寒心中悚然,寒毛竖起,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这究竟是什么?!”
拓跋椌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五十年前我初到魔渊,找到这枚灵魂碎片。本以为困扰许久的噩梦将不再纠缠老朽,谁知……这只是个开始。”
拓跋椌悲哀地摇摇头,他抬起手,那蓝色的菱形镜面晶体如水流般哗啦倒出。
方未寒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称作灵魂碎片的晶体只有巴掌大,可它们层层叠叠地堆积,几乎铺满了他面前的巨大石桌,甚至还在石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共一百五十三枚。”
拓跋椌收回手,声音疲惫,身形一点点佝偻,像是骤然苍老了数十岁。
方未寒咽了口唾沫,艰难问道:“……你的灵魂碎片凝聚需要什么代价?”
“我的死。”
方未寒不再言语,他甚至都不用问那其余的一百五十二个结果是什么。连敕勒川的主祭都能战死沙场,他并不认为那些结果中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
“为什么你能留下这么多灵魂碎片?”
拓跋椌叹道:“殿下应当已然猜到……我们的世界在不断轮回。无论是殿下方才所看到的,还是殿下心中所记得的,都不过是轮回的其中一世罢了。”
“日月轮转,时空扭曲,而魂灵不灭不移,敕勒川永远在。长生天会回应我等夙愿,保存灵魂的最后火种。”
“它能跨越时空,即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拓跋椌覆着一层黑翳的双目,问道:
“还未请教祭司,我脑海中的那段前世记忆究竟是什么?而你又是什么怎么知道的?”
那苍鹰兜兜转转,在峰顶盘旋数圈后,又再度飞落回拓跋椌的肩上。
老祭司睁大眼睛,从口袋中掏出一小节鲜肉,哆哆嗦嗦地喂给它。那鹰满足地鸣叫几声,收拢翅膀,安静地站住。深褐色的竖瞳炯炯有神,直直地看着方未寒。
“正如殿下所想,那的的确确就是你的前世,或者说,最近的一次轮回。”拓跋椌道,“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方未寒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有预感,困扰自己许久的一个谜团,那魏寒都未曾为他解开的谜团,此刻终将会有个答案。
“因为地魂。”
“地魂可承载前世记忆,而殿下此世的地魂……正是由我亲手分离。”
方未寒倏地站了起来,照渊闪烁,势已蓄满。
“你说……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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