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唾手可得

“人人都说玉罗刹冷心冷情，可依我看，玉大人是最喜欢感情用事的。”

    商赋轻笑一声，站起身，从多宝架上取下一个鎏金香炉，炉中沉香木正缓缓燃烧。他故意让香炉靠近铁链，烟气在玄铁表面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我们可以每天聊一个话题，毕竟”香灰突然坠落，在青砖上摔成细碎的星点，“来日方长。”

    “为何不直接杀了我？”玉浅肆直视他的眼睛。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她如今知道的，可不只是云中君的秘密。

    “玉大人误会了，雅音也好，暗室也好，我都是在帮玉大人。”商赋突然俯身，沉香气息扑面而来，“如今困住你，自然也是为了帮你。”他指尖掠过玉浅肆的耳侧，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

    玉浅肆侧头躲开他的触碰，冷笑：“那我该谢你？”

    “倒是不必现在就谢，”商赋直起身，语气暧昧。

    正待说话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商赋皱眉转身，来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玉浅肆敏锐地捕捉到“伯懿”二字。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嘴角不可控地微微勾起。

    笑容浅淡，却让商赋觉得格外刺眼。

    “昨夜的火是你指使他放的？”他招手示意报信的人退下，慨叹一声：“难怪昨夜没有查到放火的人的下落，他竟然为了你走了鬼市的路.”

    可真不是一般人啊，那条路都愿意走。

    玉浅肆盯着他不断摩挲扳指的左手：“果然，你不让伯懿去云中市，就是因为他的鼻子很灵吧。你怕那间小殿的沉香木桌的味道出卖了你，”她的笑容越来越明媚，“只可惜，再多的香囊也骗不过他的鼻子。”

    商赋面色微僵，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样体量的整块沉香木案，可是宫中都不曾有过的。

    是云中君身份的象征，是暗夜之王无所不能的证明。

    但也是他最大的漏洞。

    商赋缓缓转过身来，衣袍上的暗纹在烛光下如水波流动。

    “玉大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玉浅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以为你在拖延时间，等援兵来救，殊不知，我也是在拖延时间呢。”

    玉浅肆皱着眉，眼含警惕。

    从醒来开始，她便十分警醒。入口的茶和入鼻的香，都是确定了没毒的。

    他在拖延什么？

    可看到商赋不断放大的诡异笑容，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力正如退潮般向心脉汇聚。

    “内力这种东西，可真是不好散啊。”商赋看她蜷缩在一起，俯身将她鬓边的发丝挽到耳后，在指间绕了一圈：“我暂时又不能断了你的手脚，所以只能拜托玉浅山了。谁承想他这次倒是乖觉，死活不愿再做恶药。恰好我也不是真的要让你做个废人。便告诉他，这颗药，是要救一个心脉不全的绿林人，他才点头。这颗药，能引你体内所有的内力护住心脉。”

    玉浅肆感受到四肢百骸逐渐软弱无力，她想握紧拳头，却也力不从心。

    冷汗一滴滴落下，脚上的锁链变得格外沉重。

    本就是半路出家的功夫，堪堪比下有余。

    没想到，旦夕之间，全都化为了乌有。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商赋转身接过侍从递来的乌木匣子，开匣时机关发出“咔哒”轻响。他取出的黑石项链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每颗石子上都刻着细密的符纹。

    灯光照耀下，那花纹透着熟悉的光亮。

    玉浅肆瞳孔骤缩，“这珠子”

    “玉大人若是乖乖等我回来，”商赋将项链戴上，藏在外袍里，颈边的黑石贴着他苍白的皮肤更显妖异：“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玉浅肆颓然躺倒在地，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下石板渗出的寒意透过单薄衣衫，像无数细针般刺入脊背。

    耳边传来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空荡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她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往日如臂使指的真气此刻如同干涸的溪流，枯竭无力。

    唯有心口处聚着一团温热，随着呼吸微微鼓动。

    那是药力将全部内力都锁在了心脉。

    她绝不会认错。

    虽然看不出黑石的材质，但商赋颈间那串珠子上的纹路，与槐木珠子上的纹路丝毫不差。

    没想到，多年找寻，唾手可得。

    商赋明知她即便武功尽失也不会坐以待毙，却故意展示这串项链，就是让自己选，是要真相，还是要自由。

    玉浅肆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伯懿站在青石阶前，沉目冷然。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万一错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如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商赋额上缠着的白纱已被血浸透，在暮色中泛着暗红。

    他扶门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伯懿兄弟怎知我搬到了这里？”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一如既往。

    伯懿目光如刀，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玉大人呢？”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商赋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

    他记得从前，伯懿也算是擅长周旋，何时变得这般单刀直入？

    “玉大人不是在宫里吗？”话音未落，伯懿已逼近一步，靴底碾碎阶前枯叶。

    “轿子的晃动程度不对。你没那么重，那两个宫人抬你却显得十分吃力。”

    这是肯定的语气。

    商赋瞳孔骤缩，正要开口，院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地面剧烈震颤，檐角瓦片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滚滚浓烟中，有人尖声呼喊：“走水了！”

    火光映红了伯懿的侧脸，他箭步上前却被商赋横臂拦住。

    两人衣袖相擦的瞬间，伯懿嗅到了对方腕间熟悉的沉香味。

    “少卿好身手，”伯懿冷笑，满身杀气，腰间长刀已出鞘三寸，“不继续装下去了？”

    商赋广袖翻飞，露出腕间暗藏的钢索：“就算是提刑司，也不能私闯民宅吧？”

    伯懿与他缠打在一处，“这里是南城，我同其他人一般，是来帮忙救火的热心人。”

    伯懿话音刚落，救火的人群已蜂拥而至，竟比水火铺的人到得还早些。

    水桶碰撞声、呼喊声混作一团，商赋阴沉着脸退后半步，看着伯懿如离弦之箭冲入浓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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