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龙椅之上
第546章 龙椅之上
承明殿的烛芯"噼啪"爆响,卫渊捏着匿名信的指节泛白。
信纸上的墨痕还带着潮意,显然是刚被人塞进瓷瓶的。
他盯着"真正考验"四个字,喉结动了动——西戎残部的血字、李节度使旧党的暗箭,他都能数出个一二三,可这封信的笔锋生涩如沙砾,倒像是...西域传来的狼毫?
"小德子。"他突然开口,声音惊得殿角的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走。
"奴才在!"小德子缩着脖子从门后闪出来,额角还沾着方才打盹的红印。
"去值房把吴先生请来。"卫渊将信纸折成细条,塞进玄铁虎符的暗格里,"就说...朕要查今夜所有进出承明殿的人。"
小德子的鞋底在青砖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卫渊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几。
窗外的月光漫过龙纹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三年前他跪在卫公府祠堂时,那些辱骂他"废物"的族老们的轮廓。
吴谋士来的时候,月已西沉。
他腰间的玉牌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陛下。"他抱拳,眼尾青黑如墨,显然是从暗卫营直接赶过来的,"卑职已让暗卫排查了前殿的十二处偏门,除了送夜宵的小太监,今夜只有..."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半块染着朱砂的绢帕,"这是在西暖阁后巷捡到的,绣着'栖鸾宫'的暗纹。"
卫渊接过绢帕,鼻尖掠过一丝极淡的沉水香——那是后宫里得宠妃嫔才用的香料。
他的瞳孔微缩:"查栖鸾宫的人。"
"是。"吴谋士退下时,衣摆扫过案角的《劝农诏》,纸页翻起,露出底下压着的另一封密报:西戎可汗的残部在漠北重组,粮草补给线正往雁门关方向延伸。
三日后的深夜,卫渊在御书房见到了那个宫女。
她被暗卫反剪着双臂押进来时,发簪散了一半,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陛下饶命!"她突然跪下来,膝盖撞在金砖上的闷响惊得烛火摇晃,"奴、奴是栖鸾宫的洒扫宫女,主子...主子让奴每月十五往承明殿送东西..."
"送什么?"卫渊的短刃轻轻划过她的耳垂,血珠顺着刀刃滴在她的衣领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宫女的牙齿打着战:"是...是匿名信。"她突然抬头,眼里浮起疯狂的光,"主子说您抢了她哥哥的爵位!
说您根本不是卫家血脉,是...是当年青楼里捡来的野种!"
卫渊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三年前在醉春楼醒来时,身上还沾着酒渍和胭脂印,而卫老国公跪在床前老泪纵横:"渊儿,你醒了便好,醒了便好。"他的拇指摩挲着短刃的吞口兽纹,突然笑了:"你主子是..."
"是...是安远侯府的嫡女,如今的栖鸾宫淑妃!"宫女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谋士掀帘而入,手里攥着一卷账册:"陛下,安远侯的盐引司这三年贪了二十万两,和西戎商人的银钱往来记了满满三本!"
卫渊将短刃插入案几,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溅出来。"传旨。"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安远侯府满门抄斩,淑妃废为庶人,幽禁冷香阁。"他转向那宫女,"你...去慎刑司领三十杖,然后去教坊司学规矩。"
宫女被拖出去时,喉间发出呜咽的哭嚎。
卫渊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苏娘子昨日在茶肆听书时说的话:"百姓现在最信的,不是御旨,是街谈巷议里的'卫圣人'。"他摸出虎符,对吴谋士道:"让苏娘子的商队多印些《劝农图》,分发给各州的里正。
再让张老板把安远侯的罪证抄成榜文,贴在每个城门下。"
吴谋士领命退下后,卫渊推开窗。
晨雾漫进殿来,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人声——是早市的小贩在喊"新到的南方糖霜",是送学的孩童背着《千字文》蹦跳而过。
他想起前世在图书馆翻到的《南北朝食货志》,想起自己在现代农村调研时画的水渠图,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五日后,安远侯的头颅挂在午门城楼上。
卫渊站在含元殿的汉白玉栏杆前,望着底下跪成一片的朝臣,袖中的虎符焐得发烫。"朕今日颁《削爵令》。"他的声音混着晨钟传出去,"自今日起,贵族子弟需经科举入仕,田产超过千亩者加征三成税。"
殿下的老臣们面如死灰,唯有赵节度使捋着白须笑出了声:"陛下这是要断了蛀虫的根!"
北方的捷报随着春风一起传来。
周节度使的快马递来文书:"漠北商路已通,西戎的羊毛换了江南的瓷器,牧民们都说'卫皇帝的钱比可汗的刀更实在'。"张老板带着南方商会的账本进宫时,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陛下,今年的商税比去年多了五成,百姓自发在扬州建了生祠。"
卫渊翻着账本,目光停在"平民学堂"那一栏。
苏娘子昨日说要捐出十年的脂粉钱,在长安建十所义学。
他突然想起那个在醉春楼猝死的纨绔,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爷爷拎着去校场时,被军棍抽得皮开肉绽的疼。
原来这天下,真的能被一双穿过现代的手,重新捏出个模样。
可命运总爱往刚砌好的墙里塞块砖。
这日卫渊在御花园陪小皇子玩纸鸢时,鸿胪寺卿跌跌撞撞地跑来,朝服前襟沾着草屑:"陛下!
有个自称'大食国'的使者求见,说...说他们的皇帝带了二十万大军在南海候着,要咱们称臣!"
卫渊的纸鸢线"啪"地断了。
青鸾纸鸢打着旋儿飞上天空,小皇子追着跑远,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宫墙上。
他望着鸿胪寺卿煞白的脸,摸出袖中那枚玄铁虎符——虎眼处还留着爷爷临终前的温度。
"让他明日在含元殿见。"卫渊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再让吴先生查查这'大食国'的底。"
当夜,含元殿的鎏金匾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十二盏青铜灯树被风吹得摇晃,将殿外等候的各国使者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群张牙舞爪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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