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明察秋毫

监理老周的电话打到赵永志手机上时，声音都带着颤：“赵秘书，您快来看看……他们、他们简直疯了！”

赵永志正在张卫东临时下榻的招待所整理文件，闻言心头一沉：“周工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他们在监理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老周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今天下午浇灌3号教学楼地基，我看着他们按图纸要求铺好钢筋网，直径16毫米的螺纹钢，间距200毫米，完全符合抗震设计要求。我四点半离开去另一个工地巡查，五点钟不放心又折回来，你猜怎么着？”

“他们把钢筋换了？”赵永志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何止是换！是全部换成了细铁丝！”老周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痛心，“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乍一看好像差不多，可那是教学楼的地基啊！一旦发生地震，这种地基根本撑不住！他们这是在杀人！”

赵永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脑门。

张卫东最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猖狂，如此肆无忌惮！

“你留在现场不要动，不要惊动他们，我马上到！”赵永志迅速挂断电话，向张卫东简要汇报了情况。

张卫东正在批阅文件，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果然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永志，你去处理，按最严的标准办。记住——”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决：“这不是普通的偷工减料，这是拿成千上万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对这种行为，绝不能手软！”

“明白！”赵永志重重点头。

二十分钟后，赵永志的车驶入镇中心小学工地。

夜幕降临，工地上几盏临时照明灯在寒风中摇晃，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老周远远看见赵永志，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愤慨：“赵秘书你看！”

他领着赵永志走到已经浇灌了一半的地基坑旁，用手电筒照着坑底——在尚未完全凝固的混凝土表层，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层细密的铁丝网，铁丝直径目测不超过3毫米，与设计要求相去甚远。

“这是要遭天谴的！”旁边一位跟着老周的值班年轻监理也忍不住骂道，“我们当场就让他们停工了，可那个项目经理还在狡辩，说什么‘铁丝网也能起到加固作用’！”

赵永志脸色铁青，转头看向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抽烟的施工人员：“谁是负责人？”

一个穿着皮夹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讪笑着走过来：“领导，我是这个项目的现场经理，姓王。这是个误会……”

“误会？”赵永志指着基坑，“设计图纸要求直径16毫米的螺纹钢，你们用3毫米的铁丝代替，这是误会？”

王经理搓着手，笑容变得尴尬：“领导，您听我解释。今天钢筋供应出了点问题，临时调不到货，工期又紧，我们就想先用铁丝网顶一下，明天一早就换……”

“明天？”赵永志打断他，“混凝土已经开始凝固，明天怎么换？挖出来重浇？你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质量隐患吗？”

“这……我们可以采取技术措施……”王经理还在狡辩。

赵永志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区纪委书记的电话。

“李书记吗？我是科协赵永志，张卫东副主席的秘书。现在在镇中心小学工地，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偷工减料事件，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请您立即派人过来。”

赵永志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客气，而是直接命令的口气。

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卫东主席顶着。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赵秘书，我马上到！十分钟！”

挂断电话，赵永志冷冷地看着面如土色的王经理：“你不用跟我解释，跟纪委同志解释吧。”

王经理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领、领导，这真是误会，我们可以整改，马上整改……”

“整改？”赵永志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等纪委调查清楚，该整改的不仅仅是这个地基，还有你们这些人的思想！”

不到十五分钟，三辆纪委的车呼啸而至。

区纪委书记李振华亲自带队，看到现场情况后，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

“李书记，”赵永志指着基坑，“这是教学楼的地基，按抗震八度设防设计的。他们用铁丝代替钢筋，一旦发生地震，这栋楼会像积木一样塌掉，里面上课的孩子一个都跑不出来。”

李振华是本地干部，家就在这个区，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王有才，你好大的胆子！”

王经理彻底慌了：“李书记，我、我也是没办法，上面催得紧，材料又贵……”

“材料贵？”赵永志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专项资金是足额拨付的，钢筋价格也是市场公开价，怎么会贵？”

王经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李振华厉声道：“带走！连夜审问！这个工程谁批的，谁介绍的，材料采购什么流程，一笔一笔给我查清楚！”

纪委工作人员上前，将面如死灰的王经理带上车。

临上车前，赵永志走到李振华身边，低声但清晰地说：“李书记，张主席让我转达一个要求——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所有牵连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不管涉及到谁，都要给孩子们一个交代。”

他没有说“这是张主席的要求”，但李振华听懂了这句话的分量。

“请转告张主席，”李振华郑重地说，“我们一定彻查，绝不姑息！”

车子驶离工地，夜色中只剩下摇晃的灯光和尚未完工的地基坑。

老周走到赵永志身边，叹了口气：“赵秘书，这才第一天开工，就出这种事……后面几十所学校，可怎么办啊？”

赵永志望着远去的车灯，缓缓说道：“周工，正因为第一天就有人敢这么做，我们更要杀一儆百。你放心，张主席既然要做这件事，就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他转身看向老周和几个年轻监理：“你们是工程质量的最后一道防线，责任重大。从今天起，我会协调增加监理人手，采取交叉巡查、突击检查的方式。同时，所有材料进场必须经过三方验收，关键工序必须留存影像资料。”

年轻监理们纷纷点头。

“还有，”赵永志特别叮嘱，“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这帮人敢在第一天就这么干，背后肯定有利益链条。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周苦笑道：“赵秘书，我们干这行的，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关乎孩子性命的工程上，他们也敢……”

“所以他们更该死。”赵永志的声音冰冷。

处理完现场，赵永志让老周和几个监理暂时住到区招待所，和自己在同一层楼。

“这几天你们跟我住一起，不要单独行动。”赵永志说，“等纪委那边有初步结果，揪出后面的人再说。”

老周感动又不安：“赵秘书，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赵永志摆摆手，“张主席交代了，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要是连你们都保护不了，我们还怎么保护那些孩子？”

当晚十一点，赵永志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正准备给张卫东发短信汇报处理情况，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声音不轻不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赵永志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深色夹克，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哪位？”赵永志没有开门。

“赵秘书您好，我是承建方宏远建筑公司的副总，姓刘。有点重要情况，想向您汇报一下。”门外的男人压低声音说。

赵永志眉头一皱。

宏远建筑——这正是今天出事的那个施工单位的母公司。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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