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人鱼冢
自那日影子从眼前消失，小团子便整日闷闷不乐。
红翘满眼心疼却毫无办法，好在白衡终于得了空闲，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可以陪在他身边。
“不要走…”
夜间小团子时常睡不安稳，像这样被噩梦魇住，不停挣扎的情况时有发生。
白衡熟练地拍着他的胸口，嘴里哼唱着安神曲。
看着小团子逐渐平稳的睡颜，他的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了鬼方的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颜儿？」
在知道海神之力带着万年后的戚颜回来的那刻，白衡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他成功了，人鱼族仅存的血脉活了下来，颜儿终于能在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生活，自己总算不负所托……
然而在重重喜悦沉淀下来后，他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海神之力会将颜儿重新带回万年之前？
答案只有一个，这孩子正在经历觉醒，而自己的任务还远没有结束。
“真想亲眼看着你长大啊…”
白衡抚摸着小团子的发丝，亲吻着他的额头。
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但纵使再不舍，也终抵不过希望孩子平安顺遂的那份心情。
——
深海之渊。
冥修手中的权杖发出微弱的光芒，只见他轻轻挥动权杖，水波荡漾间，原本林立的石林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发光的通道。
他率先走进通道，白衡拉着小团子跟随其后。
通道尽头是一块通天石碑，在重重叠叠的石林环绕之下，巍峨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白衡拉着小团子停在石碑前：“颜儿，拜见你的父王、母后。”
这里便是人鱼族安息的地方，每一根石林都代表着曾经一个鲜活的生命，而石碑则承载了历代人鱼王的英灵。
小团子害怕地抓住白衡的衣袖，无助地望着他。
“没关系，他们很爱你。”白衡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团子抿紧嘴角，在白衡的鼓励下往前游了点。
冥修闭上浑浊的双眼，这时石碑上的纹路开始亮起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从底部一路攀延而上，像是要突破苍穹。
小团子感觉四周环绕着无数流动的能量，在这些能量的包裹之下，他感受到了如阳光的般的温暖。
在这股暖流中，原本紧张的情绪慢慢被好奇取代，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你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接受人鱼祝福，看来是察觉到了。”冥修睁开双眼。
他走到白衡身旁，一同看着被光晕笼罩的小团子。
“最初我也不太确定，但听你这么说，果然…极域的裂缝是因为颜儿。”白衡幽幽说道。
冥修不置可否：“你想怎么做？接受了历代人鱼王的祝福，觉醒很快就会完成。”
顿了顿，他接着说，“如果你不想让颜儿成为新一代的海神，就不应该让他完成受礼仪式。”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沉寂无波，混沌的目光像是穿越了几个时空。
白衡轻轻一笑：“听起来你好像放弃了。”
“……当初你力排众议，孤注一掷也要将人鱼蛋的意识剥离带来离境，不就是不想让他背负人鱼族的未来，希望他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又能说什么……”
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冥修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好似古老的铜钟发出了悠扬的叹息。
他看着远方：“我的主人是海神，不管是再沉睡数万年还是数十万年，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白衡听出了他话中的释然，心中微微一动。
仔细一看，冥修的身体比之前淡了很多，似乎也快到极限了。
想到这里，白衡先是一怔，随即嘴角缓缓向上牵起，他闭了闭眼，然后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冥修不语，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
在暖流的包裹下小团子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次睁眼他已经离开了深海之渊。
“冥修爷爷，阿父怎么还没出来？”
许是刚刚接受了人鱼祝福，小团子一连几日萎靡不振的精神有了好转。
“祭司还有事要处理，颜儿陪爷爷坐会儿吧。”
冥修带着他来到一处山脊，从这里可以俯瞰大片海域。
海草丛发出的亮光，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小团子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湿了眼眶，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凝结成颗颗晶莹的宝珠。
冥修没有询问他缘由，只是默默地等他哭够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很高兴，你成长得很好。”
小团子疑惑地抬起脑袋，冥修却是笑了笑。
那双混沌的眼球中，第一次迸发出了绚烂的光芒。
“我们万年后再见，我的主人。”
不等小团子理解这句话，海水突然震荡起来，头顶上方投射下无数冰蓝色的幽光，整个苍穹仿佛被撕裂开了。
数以万计的裂缝瞬间爬满了整个海域。
小团子本能地感到危险，在这瞬息万变之间，冥修的身影却在慢慢变淡，最后在小团子眼前直接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鲸鱼。
巨鲸向着苍穹顶部游去，鸣叫声亘古悠长。
下一秒，那巨大的身躯撞上冰蓝色的裂缝，发出耀眼的光芒。
海域重新归于平静，裂缝停止了扩散，密密麻麻的亮光将海底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冥修爷爷……！”
小团子心急如焚地追着巨鲸游动的轨迹，无措地在裂缝交界处乱窜。
“要去找阿父……”
忽然他想起了白衡的教诲，转身向海底游去，然而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余光却看到了影子。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对方，小团十分欣喜，他有好多话想和对方说。
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着急地游到影子面前：“你…你可以等我吗？”
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脏却忽然如撕裂般疼了起来。
下一秒又语无伦次地脱口而出：“不，不要等…”
心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总是要让你等呢，等待明明是那么辛苦的事。
我舍不得看你难过…
我好想你…
……
“头好疼，为什么…” 小团子痛苦地捂住脑袋。
数不清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混乱的记忆像是要将他的脑子搅碎。
忽然一道惊呼，劈开混沌，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颜儿！”
“颜儿，过来。”白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阿父……？”
小团子浑浑噩噩，他被影子抱在怀里，身体被灰蒙蒙的雾气缠绕，尾巴无力地耷拉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谁…谁在叫我……
眼皮越来越重，越是想要保持清醒，他的大脑就越是混沌，不一会儿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还不到时辰，你不能带他走。”白衡语气焦急。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极域方向，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看着光束，他微微失神，嘴里喃喃自语：“时间到了吗……”
这时，影子轻轻地将小团子交到了他手中，白衡从对方小心翼翼的态度中感到了些许安慰。
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选择了你，请好好爱惜他。”
影子没有回答，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诉说着爱意。
留恋不舍地碰了碰小团子的脸颊，他的视线不曾从小团子身上离开分毫，直到被幽蓝的亮光强行拖进裂缝。
在这样执拗且直白的感情面前，纵使白衡心中仍有许多担忧，也明白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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