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郭家乱入
飞鹅山。
一条沿山脊而上的土石小径,官方地图标注为人行道,宽度不足3米,多处碎石与急弯,仅供行人与军用吉普偶尔驶过,并未铺设沥青或混凝土,不属于“可正常通车”的汽车道路。
快到山顶的一塌方乱石前,一辆崭新的福特1949停泊,车子大概是刚买的,屁股上没有牌照,倒是后备箱上趴着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嘴里惨叫连连。
半山腰,一辆簇新锃亮的奔驰220向山顶驶来。
驾驶位这边的车窗,搭着一只白嫩的柔荑,指尖夹着烟。循着柔荑往车箱里瞅,可以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时髦女郎,穿着无袖白色衬衣,束腰微灯(笼)喇叭裤,脚上一双莫卡辛鞋。
她的左耳上挂着一只大圆环耳环,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上身扭动摇曳,大波浪的秀发一甩一甩,嘴里哼着《走西口》。
“Together!”
“We will learn and teach.”
“Together!”
“Change our pace of life.”
“Together!”
“We will work and strive.”
噗,啪——时髦女郎嘴里吐出个泡泡,到了男人觉得握不住时爆炸。
她转头望向副驾驶,“碧婷,怎么闷闷不乐?”
叫碧婷的女孩没有回话,她打开大腿上的包包,取出一张折叠的报纸,随意撕下一宽条,两只拇指配合两只中指将宽条纸弯成U型,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从包包里取出铁制烟丝盒,揿一下机关,盒盖弹开,倒出一些干叶子在U弯里。
抖几下,弄匀干叶子,将条形纸扭成喇叭口形状;细的一头揪掉一点,露出透气口;叼在嘴里,从包包里摸出一个Zippo,咔嗒,火焰燃烧。
深吸一口,人瘫倒于靠背,少顷,嘴里吐出一股比卷烟更浓稠的白雾。
碧婷再吸一口,手里的“自卷烟”递向驾驶位的时髦女郎,“婉仪,试试,比香烟过瘾。”
婉仪收回搭在车窗的柔荑,翘起指尖的香烟,“我抽这个。”
碧婷没说什么,手收回,又吸一口。
婉仪嘴里再哼《走西口》,踩着油门的脚尖多加了两分力道,车轮轧到碎石子,呲呲、咯噔噔、噼里啪啦作响,以及石子被弹飞的短促带爆破感的“嘭”声。
来到一处急弯,婉仪双手操控方向盘顺利转过,随即目光朝前路打探路况,福特1949映入眼帘。
她兴奋地大叫:“碧婷,碧婷,拿照相机,快拿照相机,有人在野战——”
碧婷上身弹起,朝前方瞅了一眼,立马身体往后扭,从后座摸到照相机,开盒、取相机、掀镜头盖、对焦,一气呵成。
咔嚓,咔嚓,咔嚓,食指快速按动,拇指拨动过片扳手,照相机拍出摄影机的拍摄速度。
“角度找好一点。”
“屁股好翘,来张特写。”
“闭嘴。”
“……”
车子的动静不小,照相机的快门声、嘴里的兴奋非常刺耳,野鸳鸯自然被惊动。
男人往后一步,退出战斗,城门关上,一只手拿起放在后备箱盖上的枪套,抽出点三八,转身,朝奔驰220瞥了一眼,枪举过头顶,扣动扳机。
砰。
手放下,双手持枪对准奔驰220,瞧清楚车里坐着两个女人。
“我是皇家香港警察,现在怀疑你们参与走私贩毒。熄火,拿证件,下车接受检查。”
野鸳鸯正是冼耀武和空姐安妮塔·李,忙完正事,家里只有金鱼的他心头火热,带着安妮塔履行昨天买车的承诺,买完车,开着新车上飞鹅山找找浪漫情调,谁能想到会有其他车上来。
来就来吧,看了也就看了,居然还拍照。
奔驰220,两女长相气质不俗,家世估计不一般,不太好杀人灭口。
就在刚刚,他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来人要死,安妮塔也得死,这种“不谨慎、不严谨”的事要是传进阿哥的耳朵,他死定了。
野战只是情调,阿哥不会说什么,但被人拍了照,有了丢人现眼又令冼家被人笑话的趋势出现,他麻烦大了。
“他,他开枪。”婉仪哆哆嗦嗦,说话打着磕绊。
方才犹如堕落毒虫的碧婷却比她冷静得多,她放下照相机,手轻拂格子花纹旗袍,嘴里淡定地说道:“没事的,一个臭差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下车,看看他想搞什么。”
有了宽慰,婉仪心情平静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推开车门下车,下意识在车头前聚在一起。
就这个当口,冼耀武已经想好这件事该怎么收场,不能灭口,就得保证两张破嘴不会乱说话。
“转身,趴在车头。”
“我……”
“闭嘴,转身,趴在车头。”冼耀武一边喊,一边走近。
两女对视一眼,决定先听话,不分先后转身,双手放在引擎盖上,却没有趴着。
冼耀武在两女翘臀上分别扫了一眼,一枪托砸在婉仪的脖子上,婉仪腿一软往下坠落,冼耀武扶住,将她倚在车头。
见状,碧婷的瞳孔睁大,干叶子带来的兴奋盖不住害怕。
冼耀武收掉枪,大手掐住她的后脖颈,往前一推,将她推趴于车头,撕拉,旗袍从高衩处被撕开。
“看就看了,还要拍照,喜欢拍是吧,等下让你拍个够。安妮塔,过来,到车里拿照相机。”
他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碧婷被吓坏了,嘴里嚷道:“你要做什么,我姓郭,郭春秧是我爷爷。”
“现在才报家门,晚了。”
“啊~畜生,你停手,停手啊!”
听了对话才搞清楚怎么回事的安妮塔本想劝冼耀武不要做过分的事,但听见碧婷自称郭春秧的孙女,他闭上嘴,加快拿照相机的脚步。
北角有一条春秧街,就是以郭春秧的名字命名。
岑佩佩看着钟洁玲的神情,说:“看来你没有关心过,有闲时可以关心一下,永安郭家的流动资金出了一点问题,这个时候不是没有入股永安保险的可能。”
钟洁玲听出岑佩佩话中的敲打之意,空有进入保险业的想法,却对全局没有了解,且有“潮州”之私心,做事不行,私心倒是挺重。
她无言以对,引出南华保险,主因确实是私心作祟。
岑佩佩对钟洁玲的“不安分”心知肚明,二房四口人,只有她清晰并执着于二房在冼家团结下的小独立,也一直有为二房争取利益的念头。
但老爷早就说了这个妯娌是专才不是全才,才智不足以撑起二房之独立,能安心管理冼家的法律业务是最佳安排。不过嘛,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没吃几次亏之前,钟洁玲显然不可能安分下来。
见水开,岑佩佩取了两朵徽州皇菊,给钟洁玲泡菊花茶。
“南华的情况再了解了解,家用的租金丰盈,房产已有不少,上银行抵押能贷出一笔不小的款子,如果合适,入主南华也无不可。”
“嫂子,‘家用’是用来补贴家用,进行风险太大的投资是否不妥?再说,兹事体大,还是向大哥汇报一下比较妥当。”
岑佩佩将茶盏放在钟洁玲边上,轻笑道:“是该向老爷说一声,冼家的家底没有几个两三百万,几百万的生意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谈笑风生间就好决定的。”
她的话音刚落,看店的伙计走了进来。
“头家,春秧街郭家的陈琼云老太太和她女儿郭碧婉想见你。”
闻言,岑佩佩诧异,“冼家和郭家有交集吗?”
她脑子里捋了捋,要说交集倒是有一点,与丽池花园存在竞争关系的天宫夜总会是月园的附属产业,月园又是郭家的祯祥置业投资兴建。
但是,郭家应该能想到丽池花园不是冼家的产业,老爷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照道理有什么事要谈,只会直接找老爷,不用找她这个家属。
她的思绪被拉到好远,飘到了1860年,那年郭春秧出生,幼年丧父,跟着祖母长大,时常过着一日一餐甚至三天饿九顿的日子。
好不容易长到十八岁,终于等到三十年河东,早年去爪哇闯荡的叔父郭河东吹响发家的号角,他连忙去投奔,郭河东待他不薄,扶了他一把,这一扶,扶出一个糖王。
到了一零年代,郭春秧从福建籍成了日治大稻埕顺民,得了东洋人不少帮助,也交了一些有权势的东洋朋友,糖生意之外,又添茶生意,一战期间成了印尼台湾籍首富级人物,同黄仲涵、黄奕住、张盛隆并列四大糖王。
二十年代,郭春秧家族的实力达到鼎盛时期,由于伙同东洋人和荷兰人在糖上斗了几场,郭春秧心知印尼非久留之地,加上年事已高,他去鼓浪屿转了一圈,建了几栋洋房和其他海外发家的同乡比高低,接着来到香港,置办如今的春秧街地块,准备兴建精制糖厂。
只是因故并未实现计划,加上后期糖价暴跌,长子郭双蛟病逝印尼,郭春秧心力交瘁,郭家进入衰退期——印尼糖事业倒闭,郭春秧于1935年病逝,福建的资产在抗战时期被没收,仅台湾茶事业还在经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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