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七章 求和(二合一)
庭院之中,空无一人。北地王慕容钟的宅邸并不大,只是在滑台外廓扩建的时候临时加盖赏赐给大臣们居住的,慕容钟也基本不住在这里,都在外郡领军。
整个庭院花木稀疏,一目了然。除了院子角落的几间马棚之外,便只有西南角一座孤零零的假山,上面缠绕着颓败的黑乎乎的藤蔓。院子里全是积雪,中间扫开一条小径通向大厅。
三人向大厅行去,封融忽然弯下腰来,在旁边雪堆上捡起一个黑乎乎的木牌来。木牌上刻着字,上写:禁卫亲兵营第九队队正赵少康。
“咦?奇怪了。怎会有兵士铭牌失落于此?禁卫营第九队,那不是负责外围护卫的兵马么?是公孙五楼所领兵马。怎会铭牌失落于此?”封融皱眉道。
禁卫亲兵营是负责皇宫护卫的兵马,共有十五队,一千五百人。其中八百人负责宿卫当值,贴身保护大燕皇帝的安全和出行的仪仗。从第九队开始,便是负责外围护卫,车马停靠,外围警戒,传话送信等事务。
禁卫营原本为公孙五楼所领,慕容镇之前做了调整,派心腹之人领前八队,让公孙五楼领后七队。美其名曰公孙五楼职务繁忙,恐无法全力保护陛下安全,所以让专门的人负责保卫。但很显然便是安插人手,掌控慕容超。
既然禁卫不得入内,为何第九队这名叫赵少康的队正的名牌落在了庭院积雪之中。这便是封融觉得奇怪的地方。故而有此一问。
慕容镇接过名牌看了一眼,顺手一丢,呵呵笑道:“这帮家伙行事毛躁。这必是来清扫积雪的时候落下的。陛下和官员们来此,禁卫营自然要来清扫庭院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容镇的解释合情合理。提前来清扫庭院也是第九队之后的禁卫营兵马的职责。想必是不小心失落于此。
封融想了想,便也释然了。
三人大踏步走向大厅门口。大厅的门本来虚掩着,在距离数十步时,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了。公孙五楼负手站在门内,神色冷峻的看着走来的三人。
“陛下何在?”慕容镇沉声喝道。
公孙五楼微笑道:“陛下在厅内,不过你们不能进去。”
慕容镇一愣,沉声喝道:“为何?陛下不是叫我们来的么?”
公孙五楼道:“陛下有旨给三位,三位接了旨方可进去。”
慕容镇三人对视一眼。慕容镇皱眉喝道:“搞什么鬼?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么?”
公孙五楼毫不理会,从袖中取出一卷诏书,展开高声道:“慕容镇、封融、段宏听诏。”
慕容镇皱了皱眉头,只得站定拱手道:“臣听诏。”
封融和段宏也躬身道:“臣等听诏。”
公孙五楼扬声诵读道:“朕自继位以来,桂林王慕容镇欺朕年少,多有轻慢。辜负先帝之望,为争权势,不惜动摇社稷根本,谗言诋毁北地王慕容钟高衡,以至萧墙之乱,令我大燕国力大损。其后又广罗党羽,专权跋扈,乱我大燕朝政。领军无能,自大无为,高平大败,不肯担责,却推诿狡辩。其党羽封融段宏,参与反叛作乱,反复无常,实乃奸佞。朕虽年少,但知黑白是非。今社稷危殆,朕不得不奋起而为,铲除奸邪之臣,以保社稷。诏令,除慕容镇一切军政职务,夺其爵位,贬为庶人,羁押听候发落。封融段宏,夺职拿办。此诏!”
公孙五楼诵读诏书之时,慕容镇三人面色惊愕,瞠目相视。待公孙五楼读完诏书时,慕容镇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公孙五楼,是你捣的鬼是么?我知道是你。你把陛下怎么了?你逼迫他下了这诏书是么?我要见陛下说话。”慕容镇道。
公孙五楼喝道:“慕容镇,你还不认罪接诏么?”
慕容镇笑容收敛,傲然而立道:“公孙五楼,你莫要装神弄鬼。大敌当前,我没工夫跟你废话。陛下不见我,我可要去守城了,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公孙五楼厉声喝道:“我再问你一遍,是否认罪接诏?”
慕容镇猛然抽刀,身形暴起,脚步迅速移动,冲向大厅门口。之前那些话都是他麻痹对方的废话,听到诏书的那一刻,慕容镇便知道自己被公孙五楼和慕容超算计了。他知道此刻周围必是危机重重,唯一的希望便是将公孙五楼控制,冲入殿中控制慕容超。
他本想往后撤逃,但是庭院大门已经关闭,角落马棚里已经有禁卫冲出,他知道只能向前,否则便要被团团包围。
公孙五楼也迅速做出反应,喝道:“慕容镇抗诏不遵,意图谋反,即刻拿下,生死不论。”
下一刻,左右长窗哗啦啦破裂,窗内探出数十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着大厅门口位置。箭矢连发,纷落如雨。
慕容镇冲出十余步,已到厅门台阶之下。这个角度,两侧长窗弓箭手射出的箭支只有寥寥数支能够射向他。慕容镇手中长刀挥舞,将箭支磕飞,毫发无损的继续往厅门口冲去。
但后方的封融和段宏两人却慢了一步,两人虽然也是第一时间抽刀跟着慕容镇往前冲,然而却落后七八步远。正是这七八步的距离,让射向他们的弓箭多达十几支。两人虽奋力格挡,却无法全部格挡开来。
封融和段宏相继发出惨叫,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三四支羽箭,惨叫着摔倒在地,鲜血迅速浸染全身。
慕容镇顾不得身后的情形,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距离公孙五楼只有数步之遥。他手中的长刀已经挺出,对着公孙五楼的胸口刺去。全力冲刺之下,这一刀迅捷无比,很难躲过。
但公孙五楼站立不动,冷冷的看着慕容镇。长刀刀尖距离他胸口尺许之时,公孙五楼的身后抢出数名禁卫。兵刃挥出,将慕容镇的长刀荡开。
“拿下!”公孙五楼喝道。
五六名武技高强的禁卫冲上前去,将慕容镇堵在门口。兵刃上下翻飞,寒光闪烁耀眼。片刻之后,慕容镇小腿中刀,行动立刻变得迟缓。数招之后,慕容镇手腕中刀,长刀当啷落地。
慕容镇捂着滴血的手腕转身便跑。几名禁卫飞身扑上,将他死死的压住,用绳索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慕容镇挣扎吼叫,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咆哮。
“慕容超,慕容超。你这无知小儿。我为大燕浴血拼杀,你却算计于我。你在哪里?敢见我一面么?你怎对得起大燕的列祖列宗?”慕容镇吼叫着。
公孙五楼骂道:“死到临头还不老实,堵住他的臭嘴。”
兵士正要行事,却听殿中传来慕容超的声音,缓缓道:“押他进来吧。”
公孙五楼摆摆手,兵士押着慕容镇进了大厅之中。见到坐在上首的慕容超之时,慕容镇破口大骂,骂的极为难听。慕容超并不制止,只任他怒骂,直到慕容镇喘息停止。
“骂完了么?”慕容超道。
慕容镇啐道:“你这蠢货,骂你三天三夜也骂不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大敌当前,你这是自毁长城。就算你对我不满,也要顾忌大燕社稷大局。你这么做,真是蠢到家了。”
慕容超轻声道:“你说的对。不过死守城池一样的没有好结果。朕将派公孙武五楼去和东府军谈判。也许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慕容镇冷笑道:“蠢材,你以为这样能救得了大燕,救得了你么?李徽的使者送来的书信上说的明明白白,要我大燕投降他们,只留一千亲卫,封你为燕王。哈哈哈,你要去当燕王么?”
慕容超皱眉道:“可朕按照你要求做了,又怎样呢?大小事务都归于你绝断,朕也没见你起到多大的作用。眼下的局势,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么?朕就算没有成为阶下之囚,不也还要成为你的傀儡么?既然如此,朕何不一试?”
慕容镇摇头叹息,突然噗通跪倒在地道:“陛下,求你不要去和东府军议和。就算他们答应了你,也必是诓骗于你。我大燕如果要亡,便请战斗到最后一刻,彰显我大燕的血性和骨气。我虽无能,但我绝不投降。陛下,你根本不懂这世上的事情。公孙五楼是在害你,他是为了保他自己啊。臣对你虽多有失礼,但臣才是最关心社稷,对你最忠心之人。就算臣求你了,臣可以死,但务必死守城池,不要和他们议和。”
慕容镇咚咚的磕头,状极诚恳。
慕容超皱着眉头沉吟,一旁的公孙五楼沉声道:“陛下,时间不早了,东府军要进攻了。必须赶在进攻发起之前,控制兵马,然后跟他们接洽。迟恐不及。”
慕容超缓缓点头道:“好,你去吧。”
公孙五楼喝道:“将慕容镇押出去。”
慕容镇大声叫道:“陛下,陛下,三思啊。听臣最后一言。不能议和啊,不要相信他们啊。”
公孙五楼一摆手,几名亲卫将慕容镇扶起来,抓着臂膀脚不沾地的架了出去。
外边也已经有了混乱,公孙五楼安排的人马已然动手,将慕容镇等人留在门口的人员全部控制。事实上昨夜公孙五楼便已经在禁卫军中动手,慕容镇安排的禁卫军将领率领的数百禁卫已经全部被解除武装看押在皇宫之中。所以今日禁卫兵马都是公孙五楼的人。制服这些随行的护卫自然是不在话下。
随后,公孙五楼一行押着慕容镇以及封融段宏的尸体赶往城头。众兵士惊愕的看着公孙五楼等人,看着慕容镇被五花大绑的押解着的样子,看着封融段宏的尸体,都吓的不知所措。
“诸位将士,奉陛下旨意,已将桂林王慕容镇及其同党封融段宏一并拿获。慕容镇骄横跋扈,恣意妄为,专权害国,对抗陛下,毁断社稷根基。其腐败无能,残害兵士,草菅人命,最大恶极。今陛下下旨将其擒获发落。特此告知全军将士。陛下特昭,其余人等,之前受此獠胁迫,或有勾连。但只要洗心革面,划清界限,便既往不咎。倘有执迷不悟者,当全力追究,严惩不贷。诸位可听明白了?”
公孙五楼一番话说罢,城头上先是安静了片刻,旋即响起一片欢呼之声。慕容镇对兵将苛刻之极,早已被将士们恨之入骨。此番闻慕容镇被拿,自是欢呼雀跃。军中有不少慕容镇的同党之人,此刻见大势已去,自然也不敢多言。
“慕容镇最大恶极,无可饶恕。今当众斩决,以敬效尤。来人,行刑。”
公孙五楼不想夜长梦多,本打算将慕容镇带着献给东府军作为谈判的筹码,但一想,万一被他活命,后患无穷。索性立刻动手。
被塞住了嘴巴的慕容镇被推到城墙上,双目赤红的站在寒风之中,流出泪来。他口中呜呜作响,却一句也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根本没有篡夺之心,跋扈自大是有的,但心中所想的还是为了大燕江山社稷。尽管能力有限,但慕容镇恐怕是最后一个真正为大燕江山社稷着想之人了。
两名亲卫将慕容镇按倒在地,让他跪地低头。慕容镇面向中山方向而跪,磕头三下,伸着脖子再不挣扎。一名亲卫长刀砍下,慕容镇首级滚落,鲜血喷出数尺,就此毙命。
慕容镇一死,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再也不怕慕容镇活过来,残酷的对待自己这些人了。那些曾经是慕容镇的党羽见慕容镇已死,也死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诸位将士。陛下有旨。眼下局势之下,为保全我大燕将士的性命,为社稷存亡考虑,特命我出城同东府军进行和议洽谈。诸位当各司其职,谨守城墙,等待我和东府军和议的消息。若和议可成,我等便免于刀兵之苦。若不成,再决一死战。”公孙五楼大声道。
这个消息比之将慕容镇被杀更令人高兴。城头兵马一片欢呼,个个像是死里逃生一般,满心欢喜。他们最怕的便是接下来的战斗,现在如能议和,岂不是不用作战了。
当下公孙五楼安排几名高级将领临时领军,自己则只率领十几人,连同慕容镇的首级一起坐着箩筐吊下城去。之后十几人径自向着正在忙碌准备攻城的东府军阵前缓缓而去。
东府军的攻城准备工作还在进行。三架云霄车已经高耸矗立,完成了七成的工作。大量的车辆已经装满了泥包沙土和木料,这些都是准备填埋护城河的物料。
数十辆冲锋车和两千名神臂弩手立着大盾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云霄车装配完毕之后,一声令下后大规模发起攻城了。
就在此时,滑台城墙上下来的十几个人引起了阵前兵士的注意。他们一路走向阵前,高举双手,手中并无兵刃,只举着一根跳着白布的木棍摇晃着。
“不要放箭,我乃大燕侍中公孙五楼,奉我大燕陛下之命,前来同东府军商洽和议之事。请代为禀报领军之将,可否见面商谈?”公孙五楼大声道。
李荣很快接到了禀报,听闻对方派人前来谈和,李荣愣了愣,旋即大笑道:“快请。”
不久后,公孙五楼进了李荣的军帐之中,李荣居中而坐,左右十几名将领扶兵刃而立。公孙五楼已经被告知,领军的是东府军副统军李荣,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于是上前恭敬行礼。
一番客套之后,公孙五楼表达了来意,并将慕容镇的人头献上。
“李将军,前番我大燕和贵军作战,并非我陛下之意。全是慕容镇这厮一力主张。此獠手握兵权,陛下受其胁迫,无可奈何。今我等设计除之,将此獠斩首,首级献于贵军,也教贵军知晓谁是罪魁祸首。非我大燕不肯和议,而是为此獠所裹挟之故。此中原委,望讫知晓,莫要生出误会。我主早有和贵国和议之意。我大燕和徐州李刺史素有渊源,双方多年睦邻交好,互帮互助。此番交战,实乃误会。今我前来,诚意满满,欲同李将军重修双方传统友好之谊,以避免刀兵之祸。故杀慕容镇献上首级,也是表达诚意之举。”
李荣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你们怎么会断然拒绝我家主公的好意,原来是这厮作祟。我徐州和你燕国本就常年修好,我徐州给予你们许多支援,可谓是仁至义尽。今我东府军北进北伐,你燕国却要阻挡我大军北上,实在是说不通。你们既然来谈和,那最好不过。我也不绕弯子,我们的条件,我家主公已经提出。你们必须投降,贵国陛下,可封燕王,留有亲卫。待遇从厚。将来我们拿下关东之后,可选择在邺城或中山居住。若不愿在关东,也可去徐州,或者哪怕是去我大晋建康居住也可。总之,河南一带贵国之地,我们要了。你可听清楚了?”
公孙五楼闻言皱眉道:“条件可否通融?这样的条件适才难以令人接受,这岂不是要我大燕覆灭?我恐上下皆不能接受。”
李荣微笑道:“公孙大人,有时候要顺应天意,你们燕国气数已尽,能保全性命,衣食无忧已是万幸。当真要城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吗?莫以为你们昨日顶住了我大军攻城,便以为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我攻城的手段多着呢。今日全军攻城,此城必破。你们也不要以为,这冰雪严寒能耐何得了我们。你瞧瞧我们用的是什么取暖?这叫石炭,一小坨便可燃烧一日,热力比之柴薪高出数倍。我们还有大量的储备干粮,半个月无需补给。就算今日无果,我们也可攻城多日。路面已经冻结,我大量物资炮弹都将送来。我说的都是真实之言,若有半句假话,可受神明惩罚。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们有诚意。不希望你们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可以保住滑台。”
公孙五楼连连点头,心中暗暗心惊。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争取最好的结果。那样的条件,慕容超绝不会答应。自己带着这样的条件回去,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李将军,多谢告知。但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再做计较如何?我知东府军骁勇善战,也知道滑台难以守住。但我滑台城中,尚有军民十余万,皆有誓死之心。你们既然要灭我燕国,那只能迫的我们拼死一战。就算你们拿下了滑台,怕也要付出巨大伤亡。我想,那对你我双方皆不利。莫如商议折中之策,避免鱼死网破之局。”
李荣冷笑连声,沉声道:“也罢,那你便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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