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上）

“我是谁……，这是在哪……”

一处山巅，身披白袍的老者看着自己那双枯瘦如鸡皮的手掌，混浊的双眸中闪过迷惘之色，接着便欲起身探寻一番时，忽得脑袋胀痛，大量记忆涌现！

老者痛苦的捂着太阳穴，约莫半晌才缓过劲来，长出了口气，缓缓地道：“这次闭关竟是有三年之久……人老了果然记忆力也不中用了，若不是有这灵识刻印之法，老朽恐怕也得同宗门中的那几个老伙计一般，沦为痴傻癫狂之辈吧……唉！”

在其记忆中，他名为萧选，是青莲宗下属宗门灵剑派的太上长老之一，作为九源寻生境强者，对于护持镇守灵剑派而言已是绰绰有余，可因曾数次前往青莲宗剑脉观礼，见识过那些真正的强者，心中对那更高处的风景心驰神往，以三千八百岁的高龄立下了定要晋入破死境的宏愿！然因天赋和资源受限，纵使勤勉苦修五百年却依旧难以跨过生死之间那道如同天堑般的关隘！更是因为剑走偏锋主动承接死气入体伤了根本，如今仅剩数十载寿元！

他一生无妻无子，家中高堂皆是无法修行的凡人，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离世，若论这世上亲近之人便只剩宗门中几个同样寿元将近的师兄弟和两个亲传弟子了。对于其这一宏愿，他们的看法一致，皆认为其是在瞎折腾，苦修一生，余下时光不好好享受享受，反而去追求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真是老糊涂了！为此众人也是多方劝诫，可耐不住其心意已定，便只得听之任之！

晃了晃脑袋，老者抬手捡起身旁方才掉落的配剑，缓缓站起身来，催动灵气飞掠而下，向着记忆中洞府所在而去。

待得落至门前，只见一白衣青年正自其中走出，正是其亲传弟子之一，林泽。见得其落下身形，赶忙上前搀扶，眸中既有欣喜亦有无奈，道：“师尊，您出关了？”

“嗯。”老者点点头，拍拍林泽的手笑道：“怎么又亲自过来给为师打扫洞府？这都是仆役的活计，你现在当以修行为重！”

“修行徒儿并未放下，但孝敬师尊也不能落下，再说您的洞府交给仆役收拾我怕他们误触其中禁制，还是我们这些做徒儿的亲自来较好，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当散心了。”林泽将老者扶入洞府中，待其坐定又为他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灵茶，恭敬侍立一旁。

“最近修行上可有何问题需要为师解惑？”老者呡了一口茶后开口道。

“徒儿现在初入驭身境，一切修行皆在按部就班进行，目前还算顺利。倒是师兄沉淀已久，现已闭关冲击惊涛阶，所以最近才未过来。”林泽开口回道，犹豫一会儿才接着道：“师尊，您……怎么样？”

“呵呵，老样子呗，这次还是失败了。”老者笑呵呵地将茶放下，虽是在笑，嘴角却含着难以掩饰的苦涩，“如今为师仅剩数十载寿元了，死气侵蚀之下别说以生气维持容颜，就连这脑袋都不灵光了！这次闭关结束若不是有这灵识刻录之法帮助恢复记忆，恐怕你现在还得漫山遍野地寻我这跑丢的糟老头子去！”

青年眸光黯淡，一时僵在原地，他想要劝解，但过往无数次的尝试却早已让他明白自己师尊求道之心何其坚定，何其不容更改！

“好了，别哭丧着脸，这表情还是等留在老头子我坐化后再用吧！”老者摆摆手，轻松笑道：“最近宗门中可有何难事需要我出面？”

“没有，一切正常，近来也无青莲宗上使巡查，交下来的任务大多常规化，长老护法们都能应付。”林泽摇摇头，旋即想到什么开口道：“倒是刘师伯向徒儿提过一嘴，让您出关后务必前往章台城花红巷寻他。”

“章台城为凡人聚居之地，师兄他去那干嘛？还务必让我去寻？”老者面露疑惑之色，旋即摇头笑道：“算了，既然师兄邀约我便去一趟吧，反正短时间再闭关也没什么效果。”

“那弟子陪您……”林泽忙道却被老者打断，“老头子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时候，不用人随身侍候！你留在宗门中好好修炼，莫要浪费光阴，寻生境永远是越年轻晋入越好，等你师兄回来为师还要考较一番你们最近的进境如何！”

“那……好吧。师尊您多注意些，若有需要随时联系徒儿！”林泽闻言犹豫一阵只得应下，而后又嘱咐道。

“嗯，为师走了。”老者喝完手中清茶，身形化作流光飞出洞府外，转眼便消失于天际，只留青年一人在其中。

“唉，希望刘师伯能劝住吧……”

……

“师兄，这就是你务必要让我过来干的事？”

老者脸上的皱纹因为表情微微颤抖抽搐，其现在身处一装饰炫彩的甚至有些艳俗的阁楼中，面前的大圆桌上层层叠叠地堆放着数十道色香味俱全，旁边地上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酒坛子，这也就罢了，更离谱地是这圆桌旁竟围拢着十数位“衣衫褴褛”的妙龄女子，个个双颊醉红，眸光迷离，娇笑嫣然，藕臂腰肢摆动间露出的春光更显旖旎！

“不然嘞？师弟啊，还是师兄想着你吧！这等好地方谁都没告诉，就叫你来了！”圆桌对面，一名英俊的中年人笑眯眯地饮下怀中女子喂至唇边的美酒，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那手指，引得其娇嗔连连，而后才看向老者，道：“别拘着了，又不是在宗门里，好好放松一下！你们过去几个，把这家伙伺候好了，赏钱翻倍！”

“别！你们停下吧！”老者挥手释放气劲拦下几个双眼放光想要扑上来的女子，有些无奈地道：“师兄，我不好这个，您自己享受吧！要不我出去等你，等你完事了再出来说召我前来作甚！”

他有些后悔信了这师兄的邪了，刚到章台城的他便被其拉着来到这风尘之所，本来说只是一起吃饭喝酒，谁知没一会儿就叫来这么多女子作陪，这让常年清修的他颇为不适！

“师弟你是真无趣啊，别走别走！好好好，咱们出去说！”那中年人见其已起身，赶忙推开身边几个女子，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而后随手抛出十数个金锭道：“你们分吧，顺便把酒菜钱一结。”

言罢，也不管房中或开始争抢金锭，或还温言挽留的女子，拉着老者便自窗口飞出落在街道上。

离开了充满脂粉气的房间，老者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开口道：“师兄，召我前来到底何事？”

“没事啊，就是老哥我一个人在这逛得无聊，想找个人陪我一起玩。”

“我不好此道，要不师兄您还是找别人……”然而还不待他拒绝地话说完，便被中年人打断，“什么意思啊！闭关闭得连同门之谊都忘了？！别忘了，当年你刚入山门时还是我教你行气的！现在翅膀硬了，让你陪陪师兄都不愿意？！怎么，你要修那斩断一切的无情剑啊！滚滚滚，不陪我就滚回宗门去，就当没我这个师兄！”

“师兄这是哪里话……我陪你还不成吗？就是这风尘之地我实在待不惯，要不你在里面潇洒着，我在外面等你？”老者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刘师兄待他一向极好，自入门时便多有照料教导，不然他也不会因为随便一句话来此，见其动怒只得应下道。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嘛，一天天绷那么紧，没点活力！”刘师兄的由怒转喜，推着他向一旁的赌坊走去，“知道你小子正派，不为难你，咱们换个地方找乐子去！”

“人生何其有限，若不享受一番，那何其遗憾，是吧，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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