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大唐双龙传(飞马牧场 下)
单婉晶正欣喜地抚摸着枣红马王温顺低垂的脖颈,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与征服的喜悦。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便如同密集的鼓点,从城堡方向由远及近,踏碎了草场片刻的宁静。
只见一队约莫三十余骑的精锐牧场护卫,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风驰电掣般冲来。为首那女子,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衣女子身着一袭剪裁极为合体的雪白劲装,在阳光下流淌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劲装线条简洁利落,完美钩勒出她高挑玲珑、比例惊人的身段——削肩细腰,胸前饱满的弧线在紧身衣料下呼之欲出,腰肢却纤细得不盈一握,向下延伸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并未如寻常女子般盘起,而是用一根镶嵌着细小蓝宝石的银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随着骏马的奔驰在身后飞扬,如同流动的墨玉瀑布,更添几分英姿飒爽。
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遮掩了鼻梁以下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眉形如远山含黛,无需修饰便已极尽风流。
女子骑术精湛,身姿挺拔如修竹,端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骏马之上,人与马浑然一体,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与威严,如同雪山之巅降临的仙子。
紧随在她身后左右两侧的两人,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面容粗犷,最醒目的是他左眼处覆盖着一个黑色眼罩,仅剩的右眼却精光四射。穿着牧场执事特有的深褐色皮甲,腰间挎着一柄沉重的厚背砍刀,浑身散发着剽悍干练的气息。
一人年纪约在六旬开外,头发花白,身形略显瘦削,穿着一身深青色锦袍,脸上皱纹深刻,眼神锐利中带着几分倨傲和刻板,颌下留着三缕长须。
马队卷起草屑与尘土,在易华伟师徒前方十余丈处勒马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牧场护卫良好的训练。
老头首先扫过场中,看到那匹桀骜不驯的枣红马王此刻竟温顺地站在一个陌生少女身边,任由其抚摸,而周围牧民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敬畏之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顶门。
“何方狂徒!”
老头须发微张,声音带着内力,如同滚雷般在草场上炸开:“竟敢擅闯我飞马牧场重地,更胆大妄为,惊扰马群,强夺我牧场精心培育的马王?!视我飞马牧场如无物吗!”
他根本不问缘由,直接扣上了“擅闯”、“惊扰”、“强夺”三项大罪,态度咄咄逼人,居高临下。
身后的几十名牧场护卫,在陶书盛呵斥的同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呛啷啷”一片利刃出鞘之声!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寒光,瞬间指向场中的易华伟和单婉晶。脸上带着对长老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擅闯者的敌视,眼神凶狠,马匹也因主人的杀气而不安地踏动着铁蹄,喷着响鼻,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单婉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刚驯服了桀骜的马王,心境正处于一种澄澈又带着凛冽锋芒的状态。
陶书盛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和护卫们明晃晃的刀锋,如同冷水泼头,瞬间激起了她心中的傲气和不忿!
“哼!好大的威风!”
单婉晶俏脸含霜,湛蓝的眼眸如同凝结的寒冰,锐利地刺向陶书盛。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如剑鸣:“马王无主,野性难驯,我凭本事降服,何来‘强夺’之说?尔等不问缘由,拔刀相向,这便是飞马牧场的待客之道?!”
“放肆!”
那老头见一个小女娃竟敢顶撞自己,更是勃然大怒,老脸涨红:“黄毛丫头,牙尖嘴利!拿下!”
话音未落,距离单婉晶最近的两名护卫已厉喝一声,策马冲出!一人挥刀直劈单婉晶肩头,势大力沉,意图迫其躲闪;另一人则从侧翼探出套马索,角度刁钻,直取单婉晶腰间!动作迅捷狠辣,显然是打定主意要一招擒敌!
单婉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刚刚降服马王,对“势”的领悟和真气的运用正处于巅峰状态!面对这迅猛的夹击,她不闪不避,体内真气如同水银般流转。
就在刀锋即将临身、套索及腰的刹那——
单婉晶身形如同风中弱柳,以毫厘之差微微一侧,让过劈来的刀锋,同时那只刚刚还温柔抚摸马王的玉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微拢,并非硬碰,而是带着一股柔韧至极、旋转不定的真气,精准无比地拂在了持刀护卫的手腕内侧“内关穴”上!
“呃啊!”
那护卫只觉手腕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缠住,一股极其怪异柔韧的力量瞬间透入经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沉重的砍刀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草地上!他本人更是被那股柔劲带得在马背上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与此同时,单婉晶的另一只手如灵蛇般反手一抄,后发先至,竟在套索收紧之前,用两根纤纤玉指夹住了套索的绳圈!一股凝练的真气顺着绳索逆流而上,如同针刺般瞬间刺入另一名护卫握索的手掌!
“嘶!”
那护卫只觉得掌心劳宫穴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剧痛钻心,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单婉晶手腕轻轻一抖,那根坚韧的套索如同温顺的灵蛇,瞬间便被她轻易夺了过来!
兔起鹘落,电光火石!
两名气势汹汹的护卫,一个刀落人晃,一个索失手痛,攻势瞬间瓦解!两人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看向单婉晶的目光如同见了鬼魅!这少女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废物!”
陶书盛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感觉颜面扫地。厉喝一声,竟不顾身份,亲自出手!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猛地前冲,同时他干瘦的手掌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隔空朝着单婉晶的肩头狠狠抓下!爪风凌厉,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显然蕴含了深厚的内力,意图一举擒拿这个棘手的小丫头!
“住手!”
就在陶书盛的爪风即将触及单婉晶的刹那,一声清冷如冰泉坠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叱喝骤然响起!
正是白衣女子!
她一直冷眼旁观,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在易华伟和单婉晶身上流转。单婉晶展现出的精妙身手和临危不乱的镇定,让她心中微惊。而当她的目光掠过自始至终都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如渊的青袍男子时,心头更是猛地一跳!
那青袍人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面对牧场的刀锋和陶书盛的暴怒,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那份气定神闲,绝非强装,而是源自骨子里的绝对自信与超然。尤其是他身周三尺之内,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飘落的草叶尘埃都似乎绕着他缓缓飘落,形成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领域。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商秀珣只在寥寥几人身上感受过!
此人,绝非常人!其危险程度,远超那个身手不凡的少女!
白衣女子当机立断,一声清叱蕴含着内力,瞬间压下了老头的爪风和所有护卫的躁动。
老头身形一滞,爪风硬生生顿在半空,老脸上满是不甘,却不敢违逆场主之令,只得悻悻收手,怒视着单婉晶。
所有拔刀护卫动作僵硬地停在原地,刀锋虽未放下,但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场主,等待着她的指示。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白衣女子端坐于白马之上,清冷的目光先是淡淡扫了一眼满脸怒容的陶书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随即转向易华伟和单婉晶。声音依旧清冷,却已敛去了方才的怒意,带着一丝探究:“二位好身手。不知何方高人驾临我飞马牧场?惊扰马群,驯服马王,总该有个说法。”
清冷的目光锁定在易华伟身上,等待着回答。商秀珣心中已有诸多猜测,但无论对方是谁,能在她飞马牧场如此气定神闲,绝非等闲之辈。
易华伟迎着商秀珣审视的目光,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草场上:
“本座‘无名’!”
“无名?!”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瞬间劈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陶书盛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继而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布满皱纹的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他刚刚……竟然对这位传说中的存在拔刀相向,还呵斥他的…徒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连坐下的马匹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不安地倒退了两步。
柳宗道那只独眼骤然瞪得滚圆,瞳孔剧烈收缩!握着厚背砍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个青袍身影,仿佛要将对方烙印进灵魂深处。
无名!力压慈航静斋、击败宁道奇、更是在岭南刀堂让“天刀”宋缺亲口认输俯首的绝世凶神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那看似平凡的身影,此刻在柳宗道眼中,简直比身后那万丈悬崖更令人窒息!
就连商秀珣座下那匹神骏异常的白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神的剧烈波动和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不安地踏动着四蹄,发出低低的嘶鸣。
覆面的轻纱下,红润的嘴唇微张,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所有的清冷、疏离和审视在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震撼所取代!
无名!
竟然是他!
洛阳一战,佛门俯首;岭南之行,天刀认输!这如同神话般的事迹,早已伴随着各种真假难辨的细节,席卷了整个天下!
他的实力,已被公认为凌驾于“天刀”宋缺、“散人”宁道奇之上的——天下第一高手!
天道盟更是挟裹着收服阴癸派、联合岭南宋阀的滔天威势,成为当今天下格局中最令人忌惮的庞然大物!
这样一位足以搅动天下风云、令无数枭雄豪强寝食难安的绝世人物,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飞马牧场的草场上!?
商秀珣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覆面的轻纱边缘,依旧能看到她雪白细腻的下颌线条微微绷紧,握着缰绳的手指也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但那清冷的声线中,依旧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原来是……先生大驾光临!秀珣失礼了!”
她微微颔首,姿态放低,这是对强者的基本尊重,也是对之前冲突的间接致歉。
“飞马牧场僻处一隅,竟不知先生驾临,怠慢之处,万望海涵。”
商秀珣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兵刃和面如土色的陶书盛等人,心中一阵后怕,若非自己及时喝止,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先生此来飞马牧场,有何指教?”
商秀珣绝不相信,这位深不可测的天下第一人,万里迢迢来到这牧场,只是为了游玩或者驯马。
易华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眼睛上。那深邃的眼神,让商秀珣感觉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缓缓开口,直接道明了来意:
“本座此来,不为马匹,不为牧场。”
目光转向牧场深处,那座背靠悬崖、巍峨耸立的城堡,仿佛能洞穿重重石壁,看到其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
“只为见一人。”
商秀珣心中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预感浮上心头。
“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
“鲁妙子?!”
轻纱下,商秀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如同风暴般翻涌——震惊、难以置信、被触及逆鳞的愠怒、以及深埋心底不愿触及的痛楚与怨怼!
这个名字,是她心中最大的禁忌!是她不愿承认的生父!是她母亲郁郁而终的根源!也是这飞马牧场深处,那个她刻意遗忘、却又无法彻底抹去的存在!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鲁妙子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找鲁妙子?!
一连串的疑问和强烈的抵触情绪瞬间冲垮了商秀珣强行维持的镇定。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冰冷:
“鲁妙子?!先生怕是弄错了!我飞马牧场,没有这个人!”
她的反应,完全在易华伟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因商秀珣的否认而有丝毫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商秀珣,没有反驳,没有逼迫。
然而,就在商秀珣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从易华伟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刻意的威压,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感”的彰显。仿佛平静的深海掀起了第一缕微澜。这气息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超越凡俗、凌驾万物的宏大与深邃!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
刹那间!
商秀珣座下的白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四蹄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跪伏了下去!商秀珣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落。
“场主!”
柳宗道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来救援。
陶书盛和那些护卫们更是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胸口窒闷,呼吸困难,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刚刚捡起兵刃的人,手指再次一软,兵刃“哐当”落地。
就在商秀珣即将坠马的瞬间,那股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易华伟依旧站在原地,青袍微拂,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商秀珣惊魂未定,在柳宗道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呼吸急促,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看着易华伟,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与……一丝恐惧。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可怕!那绝非人力所能企及!她毫不怀疑,对方若真有恶意,一个念头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灰飞烟灭!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否认毫无意义。他并非请求,而是告知。
柳宗道扶住商秀珣,独眼中充满了骇然和决绝,他死死盯着易华伟,虽然明知不敌,但只要对方再有任何威胁场主的举动,他必将拼死一搏!
商秀珣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情绪。看着易华伟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又看了看身边忠心耿耿但同样惊骇的柳宗道,以及一片狼藉、士气全无的护卫们。
所有的抗拒、愤怒和怨怼,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轻纱下微微颤动。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阁下……请随我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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