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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 维多利亚女王:翻版的肯特公爵夫人


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矣。

    ——《韩非子·二柄》

    亚瑟靠在马车的墙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杖末端的银鹰柄。

    他今天没穿那件常穿的燕尾服,而是换上了菲欧娜给他订做的紫色双排扣晨礼服,套上了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送他的奶油色纳帕皮手套,兴许是觉得马车里有些热,他的上衣扣子只扣了最上面那一颗。

    伦敦的街道一如既往的潮湿,昨夜那场小雨把煤尘冲刷得七七八八,石板缝里积着水,路边檐下还挂着零星的水珠,偶尔被马车卷起的风带动,在窗前砸出一片微小的涟漪。

    距离维多利亚登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他几乎每隔三四天便会被传唤前往白金汉宫拜见。

    在亚瑟眼里,相较于登基之前,维多利亚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在私下谈话时,她还是那副年轻得令人惊讶的模样,说话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对一切都抱有兴趣。但是在公众场合,她却能够表现的谈吐得体,或许是看在她是个年轻姑娘的份上,上院那帮从前经常和国王吹胡子瞪眼的阁下们在女王的面前倒是表现的极有风度。

    当然了,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牢骚。

    最让这帮老贵族感到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女王举办的晚宴了。

    从前,不论是摄政时期、乔治四世抑或是威廉四世在位时期,在女士们吃完饭离开餐厅后,绅士们通常会继续留在餐厅继续小酌几杯,聊聊天、玩玩牌、抽口烟什么的。但是自从维多利亚继位以后,这个不成文的“绅士时间”就被取消了。

    前阵子亚瑟去圣詹姆士宫参加晚宴的时候,还听到贝德福德公爵(内务大臣罗素勋爵的兄长)和枢密院书记格雷维尔聊到了这件事,当时贝德福德公爵信誓旦旦的告诉格雷维尔,他肯定女王跟首相墨尔本子爵为了这事发生过一场争吵,因为他路过的时候听到女王怒冲冲地对墨尔本子爵说:“那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习惯。”

    不过就事情的后续发展来看,两个人应当是各退了一步,绅士们被允许在女士们离开后继续逗留,但时间只有五分钟。

    总而言之,宫里面几乎全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亚瑟在维多利亚继位之后不是很乐意主动前往白金汉宫拜见女王的重要原因。

    虽然维多利亚这些年来一直处于母亲肯特公爵夫人的强势控制之下,过了十八年的苦日子,但是这实际上也给维多利亚树立了一个相当坏的示范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姑娘,特别是在各种家务事上,她简直固执的没话说。

    不过好的一点在于,维多利亚在军国大事上控制欲不强,并且愿意把各项职责交给专家去做。对于专制君主来说,这样的性格特点可能是致命的,但是对于立宪君主来说,这却是最重要也最不可或缺的优良品质。

    但话说回来,这其实也是维多利亚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的性格。

    因为在肯辛顿宫,向来都是由约翰·康罗伊这个“专家”处理对外事务,而肯特公爵夫人则安心负责子女教育等各项内部工作的。

    虽然对于维多利亚来说,肯辛顿体系害苦了她,但该说不说,如果能当上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约翰·康罗伊爵士,那其实还是挺爽的。

    维多利亚虽然登基不久,但是她便已经决定正式叫停伦敦大学和国王学院的合并工作,并第一时间为伦敦大学续签了皇家教学特许状,让这所英国高等教育的明珠避免了再次沦为野鸡学校的尴尬。

    而她的这一举措,自然也赢得了主张废除君主制的激进派的好感,伦敦大学也第一时间起草了一份感谢长文,并委托去年卸任教务长的杰出校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捎往白金汉宫,面呈尊贵的维多利亚女王陛下。

    其实,即便撇开这件事不看,激进派对待新女王的态度比之乔治四世和威廉四世也要温和不少。

    当这位金发朱颜、纯洁谦逊的小女王乘车通过街头时,伦敦市民总是会忍不住面带笑容,将帽子扔高高的扔到天上,尤其是他们将维多利亚与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对比时,大不列颠的国民心中就更加想要欢呼了。

    毕竟大伙儿都已经记不清,上一个像维多利亚这样在刚继位时便声誉良好、履历清白,看起来丝毫不具备威胁性的君主究竟是谁了。

    除了维多利亚以外,大部分王室成员都是声名狼藉之徒,那些卑鄙肮脏的老家伙,不是生活放荡,为人自私,头脑愚蠢,行为荒谬,就是永远背着债务、纷争和恶名的包袱。

    然而在维多利亚继位后,来自他们的威胁立马就像冬雪一样消融了,此时此地,不列颠的春天终于来到,维多利亚女王戴着王冠,光彩照人,看起来她必定会带领这个国家迈向伟大辉煌的时代。

    不论其他人怎么说,不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至少现在绝大部分的不列颠人民就是这么想的。

    甚至就连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样的中间派代表,同样也是这样想的,属于他的辉煌时代就要到来了。

    这位幼年生长于济贫院,童年时期与约克夏猪为伍,青年时期在伦敦大学和肮脏街道上摸爬滚打的英国中产阶级,这辈子都没感觉自己的腰杆儿这么硬过。

    当然了,亚瑟也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

    他最心烦的还是自登基以来首相墨尔本子爵与维多利亚亲近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的交往态度。

    在拉姆斯盖特事件之后,维多利亚便下定决心,在继位之后暂时不任命自己的私人秘书,而是由首相代行女王私人秘书的工作。

    如果仅仅是从工作方面来看,墨尔本子爵的工作完成的简直无可挑剔,除了要在上午履行首相职责以外,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是陪在维多利亚身边的。对于维多利亚的要求,墨尔本子爵几乎总能第一时间回应,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就连一个小小的餐后饮酒问题,他都要向维多利亚给出自己的建议。

    而据亚瑟所知,这貌似也是维多利亚这大半个月以来唯一一次与墨尔本子爵有过争论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什么分歧。

    据莱岑夫人所言,维多利亚的任何要求,墨尔本子爵都能予以满足,这一点让这位陪伴了维多利亚十八年的汉诺威女家庭教师也感到惊讶不已。

    更令亚瑟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墨尔本子爵与维多利亚的亲近关系,甚至都到了令肯特公爵夫人感觉嫉妒的程度。

    自从女儿搬进白金汉宫以后,肯特公爵夫人作为女王的母亲也被允许从肯辛顿宫搬到了这里,但是由于维多利亚的坚持,康罗伊肯定是不能一起搬过来。

    而在考虑了好几天之后,公爵夫人最终只能抛下康罗伊,独自搬到了女儿身边居住。

    但是即便搬来了白金汉宫,肯特公爵夫人也不是想见女儿就能见的,她必须遵守王室礼仪,也就是必须在受到维多利亚的召见后才能见她。

    而作为女王,维多利亚的日常起居自然有着一套规范。早上8点起床,先阅读圣经,然后撰写审阅加急公文,直到10点才和母亲一起吃早餐,然后在上午11点到下午1点30分之间,她还要接见政府官员和驻外使节。

    虽然维多利亚也可以选择与母亲共进晚餐,但是就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公爵夫人并没有得到这样的邀请。

    因此,实际上,她只有每天上午十点的早餐时间才能见到女儿。

    但是,撇去睡觉时间,墨尔本子爵却几乎是与她的女儿形影不离的。

    或许是因为墨尔本子爵拉的仇恨实在太大,将这位首相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放在一起,肯特公爵夫人居然忍不住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虽然我对亚瑟爵士曾经有过一些误会,但总体上来说,他是个性格温和、脾气率真的小伙子,虽然偶尔行事直率、欠缺考虑,但这不影响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好人。”

    这段话可不是亚瑟自吹自擂,而是前段时间,他在奥尔马克俱乐部玩牌时听肯特公爵夫人的好闺蜜利文夫人说的。

    虽然这个俄国女人嘴里说的未必全是真话,亚瑟也并不指望能从肯特公爵夫人那里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配合,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总归说明了肯特公爵夫人想要主动对亚瑟释放友善信号的想法。

    但与此同时,这也侧面反应了,墨尔本子爵现如今对维多利亚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虽然亚瑟不喜欢这个两面三刀的瞌睡虫首相,但他不得不承认,墨尔本子爵的女人缘很好,不仅仅是比他亚瑟·黑斯廷斯好上一点点的那种程度,而是在全伦敦都排的上号的那种。

    墨尔本子爵在家庭生活上被他的亡妻卡洛琳搅得一团糟,但他本人在伦敦的社交圈内却一直炙手可热,女士们大多很同情他的情感经历,而墨尔本在社交场合又是那种和蔼温厚的性格,他不止幽默风趣、优雅得体,并且涵养深厚,在古典文学方面阅读量极大,对诗歌也有很深入的研究。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虽然外表看上去无忧无虑,但或许是因为他的经历,墨尔本的身上时不时还会散发出一种忧郁、敏感的气质。

    众所周知,对于女士们来说,墨尔本子爵这样的男人通常是致命性的。

    再加上,现如今他又是辉格党的党魁,是世界霸主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首相……

    因此,虽然他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但迷恋他的姑娘依然不在少数。

    即便她们不可能成为墨尔本子爵的情人,但这并不影响墨尔本子爵可以很容易、自然且不可避免地成为她们的朋友。

    如果单论在女性交际圈的人脉关系,就算把帕麦斯顿这样的“来自爱尔兰的丘比特”、梅特涅这样的“来自维也纳的利文夫人舔狗”、亚瑟·黑斯廷斯这样的“黑白两道通杀的后起之秀”,甚至于再加上埃尔德·卡特这样的“莱斯特广场著名探险者”和海因里希·海涅这样的“两个表妹一个也没拿下的感情失败者”等等零头,都不够墨尔本子爵一个人打的。

    当然了,如果再加上亚历山大·仲马这样的“巴黎演艺界潜规则利用者”和维克多·雨果这样的“我一次能打十四个的超能力者”,或许胜负犹未可说。

    墨尔本子爵与女王处得好,最恨他的反倒不是亚瑟,而是咬牙切齿的康罗伊。

    毕竟墨尔本现在占据的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前段时间议会刚刚开会通过了赋予女王的年金预算案,拨付给维多利亚的年金高达三十八万五千英镑,大约相当于达拉莫伯爵定义下的9.62个中产阶级年收入,即便是在除去整个王室的开支后,维多利亚每年依然能入账六万八千英镑,除此之外,她每年还能从王室直辖领地上入账至少两万七千英镑。

    一夜之间,维多利亚摇身一变成了不列颠收入最高的女人,这如何能让康罗伊不恨得牙根痒痒。

    假如没有墨尔本子爵的话,这笔钱本该是由他全权支配的。

    而维多利亚在拿到这笔钱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还清了父亲肯特公爵生前留下的所有债务。

    第二件事,则是一次性从内库拨付了3000英镑作为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充当非常驻侍从官的薪水,尽管这个职务一般是不需要支付任何薪资的。

    不过……

    即便如此,亚瑟依然对说服维多利亚将核准死刑的权力转交内务部没有把握。

    但他担心的倒不是维多利亚,而是墨尔本子爵,虽然这个建议是由内务大臣约翰·罗素勋爵提出的,按理说首相不可能反对,但墨尔本子爵自己不去提,搞得罗素勋爵只能求到了他这边……

    虽然亚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冷浴场事件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亚瑟怎么可能闻不出不愿担责任的甩锅味道?

    马车驶入圣詹姆士公园边缘时,亚瑟收起了窗帘,他不愿在进宫前被卫兵看到自己的表情。

    王宫附近的眼线总是很多,你在这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没过多久就会传的满城风雨。

    对于情报官员来说,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车停在白金汉宫西侧侧门时,早有王室传令官在石阶上等着。

    他们毕恭毕敬地微微鞠躬,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引着亚瑟穿过那条熟悉的走廊,一路来到花园边的阳光会客室。

    这是维多利亚在白金汉宫最喜欢待的房间,有一整面朝东的玻璃窗,从这里可以看见她亲自指定种下的玫瑰丛和一排矮小的月桂树。

    维多利亚今天穿了一件薰衣草色的绸缎晨礼裙,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扑了些极淡的粉,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倦意。她的精神很亢奋,这种症状从登基以来一直都没消退过,甚至还有些愈演愈烈的迹象,就好像要把在肯辛顿宫压抑了十八年的精力全部都挥发出来似的。

    她看见亚瑟时,忍不住微微一笑,那笑容已经不像登基那天的激动和紧张了,反倒有些发自心底的亲切味道。

    “亚瑟爵士,我差点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我听墨尔本子爵说,白厅的事务,好像总是让人抽不出身吧?”

    亚瑟微微躬身行礼,轻松俏皮的一挑眉毛:“或许吧,不过如果白厅那边真有谁敢拦我来宫里,我建议您可以重新考虑他们的任命。”

    (中午12点前应该还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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