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 元日磔禳(二合一)
“来来来,都过来,接信接信,诶,那边的,不要吵,不要挤,每个人委派自己的屯长来,不然不予发放。”
“你的,四封……你的,五封,拿好了,昨天下雨,地上潮,泅了水糊了字别来找我,诶,我找找,姓什么?有有有。”
大清早,军营里闹哄哄。
氛围躁动,肉眼可见。
努力消化冲突药力的梁渠睁眼,听得外头嘈杂纷纷,挑开帘子,循声往外。
“将军!”
围栏处,军士执礼。
部队是成建制,营地安排亦是如此,正常是一个小帐住五个人,五个人是同一个屯,几个小帐构建成一个八方形的中帐,约莫百人,吃喝拉撒都有地方公用,方便调度和卫生。
中帐和中帐之间设有围栏,防止士兵乱窜,大帐则是胥海桃所在的核心区,也是所有中帐拱卫、发号施令之地。
有一半的臻象宗师居住此地,环绕核心,基本数人一个中帐。
梁渠比较特殊。
他独占一个八方形中帐区域。
胥海桃直接给他扎了一个超大的营帐,冰台、桌案、酸枝木屏风,一应俱全。
床铺全新没有霉味,拎包入住,还有专门的小帐给龙瑶、龙璃,再往外一丈,打下五尺围栏,围栏出入口有专门的军士把守、传递消息,但也不空旷,因为龙炳麟、龙延瑞,金毛虎它们全住这。
“外面在干什么?”梁渠手指外头。
隔开两顶帐篷中的缝隙,能看到几张木箱垒起的高台,一名小将领站在木台上喊话。
“回将军,在发家书。”
“家书?今天那么多?”
“是的,因为晚上是除夕,信件堆了不少,胥将军便让人抓紧时间,连夜把发来信件检查完,今早全分发下去。”
“除夕啊……”
梁渠抓了抓衣襟,不控干,无疑有几分潮沑。
潮湿,闷热。
习惯平阳的四季分明,年节时的寒冷,他总搞不清南疆的时节,心里明明知道年节将至,就是没什么感觉。如此一想,似乎天冷也不全是坏处,起码搂着老婆的时候会更惬意。
“吼!生了生了,我老婆生了。小子!八斤一两!”
“喜糖!喜糖!喜糖!”
欢呼愈发热烈。
一位士兵被簇拥着高高抛起,人人伸手去沾喜气。
梁渠回神:“你去帮我找找看,有没有我的。”
“回将军,将领们的书信并不一路,都是专人专送,不过,我可以帮将军去问问,若是有,提前取来,毕竟送信的多有懈怠,不愿意一天跑几趟,多是三天一送,多了一送。”
“那麻烦你了,如果有我师兄他们的,帮我一块带上。”
“是!”
军士跑出。
梁渠站立原地,凝视缝隙,看人潮涌动。
小将发完了信,又站上木台高呼。
“诸位,胥将军有令,今年情况特殊,咱们毕竟还和南疆打着仗,大家伙千万不能松懈,今天上午惯例操练,该巡逻的巡逻,中午、下午、晚上,按照部队编号,根据这上面的批次去领酒、拿津贴,晚上吃肉,宝肉、宝鱼!”
“吼!”
山呼海啸。
期间更是不知谁带头,枪杆敲盾牌,奏起了《战城南》,初时混乱,没多久变得有节奏起来,热烈到无法停歇。
最后是更高层的军官出面才安定下来,士兵纷纷散开。
梁渠失笑。
恰此时军士跑来,胸前摞一堆信匣。
“大人,有您的书信!”
“那么多?”梁渠吃惊。
“是不少。”军士探出脑袋,“我去的时候,有十来份,早的四五天前就到,晚的昨天,送信的偷了懒,打算今天中午送。”
梁渠拿住木匣,军士在前面挑开帘子。
龙瑶、龙璃见状放下手头书册,帮忙置于桌案。
一个一个看。
第一份居然是悬空寺的,谛闲住持向他道贺新年。
悬空寺之外,楼观台也送了信,邀请他去楼观台游玩。
再之后就是身边熟悉的人,干娘许氏、师父杨东雄,两人一个匣子两封信,陆师兄和徐师兄也有份,陆师兄还有其父亲陆叔寄来的家书。
此外,大师兄杨许的,从河源府寄来,距离最远,早九月就启送;老和尚的,写了一篇简短的佛家祝福;苏龟山的,让他好好干,带点南疆土特产回去;越王的,但不是越王所写,而是温石韵手书,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向他问好。
“长大了啊。”梁渠摇头。
四岁拜师,迄今将满九年。
温石韵今年也有十二三岁,逐渐正经起来,没有小时候有趣了。
林林总总,尽是新年快乐。
十年。
人有时对时间记忆会模糊,哪一年发生什么事,总容易颠倒瞬息,但梁渠清楚记得,自己收获了十一缕赤气!
三日同出时两缕,余者一缕,正是历经十个丙火日。
“还有吗?”梁渠抬头,没由来的说出一句。
但龙娥英巧妙领会到了含义:“剩两条宝鱼,现在炖?”
“两条就算了,让獭獭开处理一下,切成鱼片,一份水煮,一份酸菜,晚上叫上大家伙一块吃。”
“听你的。”
“嘿。”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60.5%)】
【水泽精华:一百七十八万】!
泽鼎内,蓝潮荡漾,独青绿长气流转,余下一条蓝身白眼灵鱼,鳞片带彩。
登仙十三。
“小七十的融合度,怎么得有第五第六阶?”
五指握紧成拳,梁渠面朝南方,仿佛金目能穿透营帐,看到南疆,看到盘峒。
武圣、遁径、妖王、大功、融合度,能准备的全准备。
计划赶不上变化。
曾经的梁渠本打算江淮对抗蛟龙,让蛙王、龟王先锋,将眷顾丢给它们,自己绕后偷取龙珠,将精华全部吸走,十分完美,谁知会赶上南疆大乱。
事实证明。
武圣、妖王,天下关注,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关起门来办事几乎不可能,欲偷袭打南疆个猝不及防,制止乱象,白猿未死之真相必将暴露。
他固然可以继续躲,凭借夭龙之下第一人的优势和南疆耗,可不谈岭南沦陷的三分之一土地,仅仅开春复活之事,一如水往低处流,俨然无法阻止。
复生后,眷顾降临,蛟龙会即刻获知白猿未死,充其量不变身,没有“河中石”,不知具体方位而已。
龟着,南疆之事拖延不决,蛟龙拥有更充足的心理准备,离走江之日愈发靠近,机会愈发稀少。
不龟,南疆速战速决,打蛟龙一个措手不及。
一切的一切,都已证明到了风口浪尖。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大的机会,但比起前面十年,往后数年,任何一个能预料到的时间段都更有优势。
死而复生、眷顾大涨、实力更强……种种诡异迹象,好比指路明灯,箭靶红心,由不得蛟龙不动心。
浊气吐出。
“从江淮改易至南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水,我来了!信呢?”
徐子帅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
火锅咕嘟咕嘟沸着,几乎煮干。
营帐外沸反盈天,将士们的歌唱鬼哭狼嚎。
獭獭开拎着水壶,询问要不要添水,徐子帅拍拍肚皮摆手,环顾一圈:“就咱们这些人,今年没有祝福了啊。”
梁渠伸手抓一个橘子:“师父、师娘都不在,也没人说。”
“你说一句呗。”
“我?”梁渠一愣,环顾四周。
龙人、龙女、徐子帅、陆刚、徐岳龙、柯文彬、项方素……无不看向自己。
“说呗,这里你最大,你们的习惯,想说什么说什么。”柯文彬翘着二郎腿剔牙,“不用管我们。”
我最大?
梁渠失笑,拿起茶杯,几番斟酌。
“那就……元日磔禳,以疈送瘟!”
元日磔禳,以疈送瘟?
众人琢磨一二。
这是句古语,也是古俗,磔禳是肢解驱邪,疈是宰杀牲畜,上古之时,猎兽血祭赶走灾邪,用在岭南,恰如其分。
“有点意思哈,也行,早干完,早收工,南疆我是一天不想待。”柯文彬举起酒杯,“那就元日磔禳,以疈送瘟!”
“好,元日磔禳,以疈送瘟!”
杯盏相碰,点点洒落。
大笑欢畅。
……
雨水。
冷暖交替,空气愈发潮湿。
雨水有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
祭鱼,取鱼以祭天也,所谓豺獭之报本。
即獭捕到鱼后,不会立刻食用,而会把鱼摆到一起,如同人祭祀一样,然后才吃掉。
实际上,这是人后天赋予的教化寓意。
梁渠觉得,真实情况无非是獭的捕鱼能力太强,捕到后往往吃一两口就抛掉,因而有许多剩鱼堆积。
但獭獭开觉得这是天神对江獭一族的误解,跟龙娥英学到獭祭鱼的典故之后,它坚持认为自己以前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祭祀,不能因为开了灵智,就忘了老祖宗留下的习俗。
故而大清早,獭獭开带着一家江獭下河捕鱼,爪捧大鱼,迈着四方步,排成一条,神色恭敬地行走在田埂上。
岭南百姓以为有妖人做法,将獭皮剥了包住人身,变成牲畜,当日不敢下水捕鱼,责令家中小孩远离水域。
【水猿大圣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4.9779】
【河流统治度:0.5(眷顾度:38.7038)】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69%)】
【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六重(川主帝君);应龙纹:六层;天吴虞纹:二层】
【天赋技能:水韵,翻江倒海,神威,驱水病,呼风唤雨招雾,遏风止雨定雾,赶江,潜行,化灵,涡刃,涡甲,紊流,血雨,血河,暗潮,水龙锁】
【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擎天柱,水龙穿云,涡流遁径】
【统御水兽……】
【水泽精华:八万】
【龙种气息:二】
【天地长气:一】
【露种:一】
【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必拜,鼎主变化,使得天生横行的妖兽发生蜕变,最终会走向……】
光华接连闪动。
“呼……”
鼻息悠长,喷吐成风。
气海平息,梁渠内视己身。
金目一颤。
对比云海,仙岛大小几不可查。
然气海大小,本该对比仙岛而称量计数。
“一万一千四十六……”
烟波浩渺。
古往今来,不知有没有一个人,用“磅礴”,“无垠”之词来形容自己气海,但今天有了!
哪怕到现在,一万一千倍的气海,梁渠依旧没有体会到濒临极限的沉重感。
“那天不是七千,而是一万,预支的大功应当能上一千五吧?”梁渠猜测。
无奈因果不能颠倒。
六十九的融合度,差一点满七十,剩下八万精华并不能填满,差十二万,索性留下后备。
目光往下,露种没有多。
泽鼎里的这一枚是春夏两季产出的,按理秋冬季已过,该出现第二枚。
“莫非是南疆四季如夏,所以没有?”
归根结底,露种是得自彭泽元将军的时序,元将军在彭泽,亦是因为彭泽四季分明,利于修《二十四节气》。
有点可惜。
但亏损能接受。
一枚露种,影响不到什么。
来南疆能带走一个活的武圣,其中价值百枚露种不止。
只是最后的评价再度改变,多出一个“最终会走向……”
梁渠眉头皱起。
老龙王肯定看出来什么,结果非要当谜语人,说一句“还不明白”搞人心态。
大战当前,胡思乱想没有作用,运转《万胜抱元》,梁渠将全部杂念一扫而空。
水泽精华完全使用,天蚕茧混杂时虫唾液,变为灵鱼。
完全体了。
捂住心脏。
雨水之后,枯木逢春开始变得活跃,像一颗小小的草种,深埋土壤之中,接受到雨水的灌溉,努力突破种皮。
……
崇王府。
崇王近来总喜欢站在池塘前,喂食金鱼。
“前线如何?有动静吗。”
“老爷,胥将军今早的战报,您忘了?南疆偃旗息鼓快一个月,朝廷派了使者去和谈,他们狮子大开口,数次不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算得上没变化。”
“一个月……你说南疆现在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等吧,冒然出击不利,只能等蜉蝣采集到兴义侯的气机,那样还有几分胜算。”
崇王笑:“我猜也是,你说他们能不能等到?”
家宰汗颜:“老爷这就为难我了,教我安排府衙上下算是有几分心得,这天下大事,我哪里能猜到。”
“说说,怕什么?”
“我猜……等不到。”
“哦,为何?”
“兴义侯没有动静,倘若兴义侯担心此事,担心自己被挖掘气机,不应当无动于衷,该多多侵扰才是,就像是在下龙湾一样,把功劳开拓下来攥在手心里。”
“因为钦州有武圣,所以兴义侯没有施展余地,不是很正常?”
“说是说的过去。”家宰无奈,“老爷就别为难我了,正如刚才所言,我哪猜得到呢?”
……
“哎……”
前哨峡谷,肥鲶鱼唉声叹气。
一旁刺豚关切问询:“黑大鱼,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今天怎么只吃了三筐鱼,莫非不合胃口?”
肥鲶鱼摇摇头,负鳍眺望。
此间事,不足为外鱼道也。
昔日天神下令,让它另寻一妖王助拳君位,日子飞快,眼看大战在即,自己丝毫没有头绪,真是辜负天神信任,一想到小蜃龙的嘲笑,肥鲶鱼就咬紧须子,浑身发冷。
思来想去。
肥鲶鱼叫住刺豚问策。
刺豚由海入湖,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刺豚连连摆鳍:“豚肉眼安识英雄?”
肥不满,长须指指点点点。
休得过谦!
刺豚忐忑,思虑肥鲶鱼此言用意:“豚叨恩庇,得仕于王庭。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
左右推脱不得。
刺豚硬着头皮:“淮北铁头,兵粮足备,可为英雄?”
“今日平齐平坐,来日妖庭臣子。”
“彭泽元将军,寿数千载;今虎踞中游之地,可为英雄?”
“元将军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刺豚无奈言:“舍此之外,天下水君英雄,当属龙王。”
肥鲶鱼摇头,龙王已死,亦非英雄。
“使君此言差矣,天下龙王有三,尚有一存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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