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外戚
明亡与蛀虫,尽管反腐一直处于高压状态。
但是贪腐,出卖国家的事依旧层出不穷。
太祖皇帝朱元璋杀了两万多贪官,都没能遏制住。
三月十八,胶州湾的晨雾比往日更浓。
沈怀舟站在“镇远”号的舰桥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已经蒙上一层细密水珠。
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因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七天过去了,三艘失踪蒸汽渔船的调查依然迷雾重重。
“参将,陈千户到了。”副官轻声禀报。
陈大年登上舰桥,脸色凝重。这位老将这几日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格外显眼。“沈参将,查到了些东西。”
两人走入舰长室,陈大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账簿:“这是船厂物料出入记录。过去三个月,有十五吨燃煤、三吨精铁、两桶润滑机油无故缺失。管库的小吏说,是奉了工部一位员外郎的手令调拨的。”
沈怀舟接过账簿,眉头紧锁:“工部员外郎?姓甚名谁?”
“手令上的签名是‘王继宗’,但...”陈大年压低声音,“老夫托京里的旧友查了,工部根本没有叫王继宗的员外郎。”
假手令。
“那些物料去向?”
“据说是运往登州,但登州那边的接收记录是空的。”陈大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有人在暗中筹备什么,而且筹备了很久。”
沈怀舟走到海图前,手指划过胶州湾到登州的航线:“十五吨煤,足够三艘蒸汽渔船航行一个月。如果加上渔船自带的燃煤...”
“他们可以去很远的地方。”陈大年接话,“朝鲜、日本,甚至绕过朝鲜去辽东。”
辽东。这个词让两人同时沉默。
“参将,还有件事。”陈大年声音更低,“船厂有个老师傅,叫刘大锤,专管蒸汽机装配。三天前他告假回乡,说是老母病重。但昨日他邻村的亲戚来船厂找他,说根本没见过他回去。”
“什么时候告假的?”
“三月十一,海战后的第四天。”
时间点太过巧合。沈怀舟心中警铃大作:“他接触过那三艘失踪渔船的蒸汽机吗?”
“何止接触。”陈大年苦笑,“那三艘船的蒸汽机最后调试都是他负责的。整个胶州湾,论对蒸汽机的了解,刘大锤能排进前三。”
沈怀舟一拳捶在海图上:“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刘大锤!”
同一时间,紫禁城文渊阁。
张定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卷宗,他的双眼同样布满血丝。自从接手胶州湾遇袭案的调查,他已经连续七日睡在值房。
“首辅大人,该用早膳了。”书吏端来清粥小菜。
张定摆摆手,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一份密报上。这是孟樊超半个时辰前送来的,关于工部火器局一名主事突然暴毙的调查结果。
“中毒,慢性毒药,至少服用了三个月。”张定喃喃自语,“什么人会提前三个月给一个工部主事下毒?”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主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有人预见到事态发展,提前灭口。
张定推开卷宗,走到窗前。文渊阁外,春日的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
但这座帝国的心脏,此刻正被看不见的阴影笼罩。
“大人,陛下午后召见。”书吏提醒道。
张定点点头,回到案前,开始整理思路。
胶州湾一案,表面看是外敌入侵,但深挖下去,处处透着蹊跷:倭寇与荷兰人如何精准掌握蒸汽渔船的下水时间?三艘渔船为何在战后神秘失踪?工部官员为何接连出事?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起来。而张定隐隐感觉到,那根线,可能牵扯到朝堂的最高层。
未时三刻,乾清宫西暖阁。
朱兴明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与张定对坐在茶案两侧。太监孙旺财屏退左右,亲自守在门外。
“张师傅,查得如何?”朱兴明为张定斟茶。
张定双手接过茶盏:“回陛下,线索很多,但都断在关键处。”
他详细禀报了工部主事暴毙、假手令、物料失踪等发现:“臣怀疑,朝中有股势力在暗中运作,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破坏新政,还可能...”
“还可能什么?”
“窃取国之重器。”张定一字一顿,“蒸汽机、新式火炮、燧发铳,这些都是我大明领先诸国的利器。若被外敌获得,后果不堪设想。”
朱兴明沉默。
“陛下,臣还有一虑。”张定压低声音,“胶州湾遇袭,倭寇与荷兰人皆败,但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劫掠船只吗?若真想要蒸汽船,为何只派四十余艘船来攻?这不像夺取,倒像是...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我大明新式战舰的实力,试探海防的反应速度,试探...”张定抬眼,“朝中是否有人接应。”
暖阁内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声。
朱兴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春日的北京城,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但他却感到寒意阵阵。
“张师傅,你可知朕最怕什么?”朱兴明背对着张定,
“朕不怕外敌入侵,我大明将士骁勇善战;朕不怕天灾频仍,朕可节衣缩食与民共渡。朕最怕的,是这朝堂之上,人心离散,各怀鬼胎。”
他转身,眼中有着深深的疲惫:“阉党与东林党争,朝政日非。朕登基后,罢阉党,抚东林,本以为能君臣一心,共度时艰。现在看来,是朕太天真了。”
“陛下...”张定跪倒在地。
“起来吧。”朱兴明扶起他,“朕不是怪你。只是有时觉得,这皇帝做得真累。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看到的不是这里灾荒,就是那里叛乱,再不就是官员贪腐。朕有时想,若是做个寻常百姓,或许还快活些。”
张定正色道:“陛下万不可有此念!天下苍生系于陛下一身,大明国运系于陛下一心。陛下若退,何人可继?”
朱兴明苦笑:“是啊,退不得。所以再累,也得走下去。胶州湾一案,你放手去查。无论牵涉到谁,朕给你撑腰。”
“臣遵旨。”
“还有,太子那边,你多费心教导。”朱兴明神色柔和了些,
“和壁聪慧仁厚,但终究年轻。新政之事,你要带他多历练。”
“太子殿下天资英纵,假以时日,必成明君。”
谈话间,孙旺财在门外轻声道:“万岁爷,皇后娘娘送来了参汤。”
朱兴明与张定对视一眼,默契地停止了政事讨论。
沈诗诗端着食盒进来,见张定在,微微颔首:“张首辅也在。”
张定连忙行礼:“臣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沈诗诗将参汤放在案上,看了眼丈夫疲惫的面容,眼中满是心疼,“陛下又一夜未眠?”
“有些政务要处理。”朱兴明勉强笑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沈诗诗为二人盛汤:“听闻张首辅也在,便多备了一碗。朝政虽重,但身体更要紧。”
她顿了顿,轻声说,“方才去看了和壁,他正在读《资治通鉴》,读到唐太宗与魏征的故事,感慨良多。”
朱兴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孩子...像你,心地仁厚。”
“也像陛下,有担当。”沈诗诗微笑,“他说,将来若为君,必以百姓为念,任贤用能,开太平之世。”
简单几句话,却让暖阁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张定喝完参汤,知趣地告退。
待张定离开,沈诗诗才低声说:“陛下,臣妾听闻胶州湾之事了。怀舟那孩子...没给沈家丢脸吧?”
“何止没丢脸,他是大功臣。”朱兴明握住妻子的手,“若非他临机决断,胶州湾恐已失守。朕已擢升他为参将。”
沈诗诗眼中含泪:“那就好...那就好。只是陛下,臣妾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还有大事要发生。”
女人的直觉有时比男人的推理更准。朱兴明心中暗叹,温言安慰:“有朕在,天塌不下来。你安心便是。”
但真的塌不下来吗?朱兴明自己也没有把握。
沈怀舟,说白了是沈诗诗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但论资排辈,总还是沾亲带故的。
外戚,本来就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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