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又一天

今夜有梦——

这是自接受弗洛伦斯小姐治疗后，饰非第一次做噩梦。

他仿佛又沉入一片深海里，但他能察觉的出来，这并非平常所至的那片深海。

没看见那些鱼尾人身，面容可怖的怪物，海底中心也没有那座逆卷漩涡的倒悬之塔。整片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就连他划动水波，激起浪花，泡沫破裂时也安静无比。

这片海域并不平静。饰非能察觉到这点。

只是海面之下太过空旷，放眼望去，饰非只能感觉到自己孤身一人漂浮在海里。他索性放空自己，任凭四周水波将他推动，随波逐流。

他好似在跟着浪涌一起移动，但四周的位置却没有变化，这是难以察觉的事。

浪好像忽然变的大了些……

这种微小变化并不能逃过饰非的感知。这不可能是无缘无故产生的变化，在整个环境里，必然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是什么呢？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浪花翻腾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海里，这样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太过引人注意了。

如同一道惊蛰，在海中开出数道雷光。

更多翻腾声随之涌起，饰非觉得自己的听觉正在被这些浪花淹没。他尽全力在海中睁开眼。他看见前方的海水里，正在翻腾起一片巨大的影子。

那东西究竟有多庞大？

饰非试图搜刮出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单词来对此进行描述，但最终，这样的尝试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整片视线…….他的视线都被这片巨大的阴影所填满！然后，浪涌推着他向那庞然阴影的方向而去，等到越发近了，他终于得以辨认出，那阴影的冰山一角究竟是什么。

——一枚鳞片？饰非惊诧。

这怎么可能呢？占据了整片海域，侵占了目所能及的整片视野的阴影，其根源居然只不过是某种生物的一枚鳞片？

那庞然之物似乎还在缓慢地挪动自己的身躯。它究竟有多庞大？

饰非心里不由有这样的疑问。然后，当他回首，尝试四顾观察时，他的后背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对红色的光点……不，或许应该这样说，那好像是一双眼睛，那眼睛比高悬的太阳还要庞然，沉在海底深处，毫无悲悯，正默然注视着海中的一切。

这双眼睛正来源于饰非所看见的那枚鳞片的主人。饰非可以肯定，这东西没有四肢，只是一直以一种极为缓慢且优雅的姿态，在海中游曳。

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曾经也是在这样的梦里，他见过这样的庞然之物。可是，究竟是哪一次噩梦？

饰非尝试回想。但越是尝试，脑中的朦胧与空白就像病毒一般，感染更多区域。

然后，他便什么都遗忘了。忘记自己来自何处，忘记自己是何身份，忘记自己置身于这海中在干什么，更忘记自己刚才在这里谒见过何种存在。

他化身成海中的一片泡沫，在瞬息间，泡沫轰然破裂。

……

……

——今天是五月皇后号抵达亚历山大港的第一天。

饰非起的很早，他罗列一行清单，算是在安排今天打算做的事。

上午去哈利利集市，采买一些辅助性的稳定剂材料，来帮助八卦九宫钱完成最后的【再构造】工作。

下午，则要去一家名叫那兰陀的书屋，帮卢卡斯先生寻找一本名叫《符文论》的古籍。

他自然知道同行的其他同伴也有自己的安排，至少，按照多罗茜的性格，就一定不会愿意乖乖跟着去采买。

“如果她想看须臾寺的话，哈利利集市旁边似乎就有一座，那倒是可以考虑带着她。但她如果想看的是十字塔，那就没办法了。”

“秀秀会帮忙看着她的。”在心里兀自给秀秀安排好带孩子的工作。饰非开始享用通过客房服务叫来的早餐。传统的不列颠尼亚早餐，这种传统到了联邦，也得到延续。

香肠，煎蛋，培根，两块烤的金黄的蜂蜜吐司再搭配一些番茄鹰嘴豆泥。新鲜的鹰嘴豆和监狱里使用的罐头鹰嘴豆相比，有种奇妙的清香，饰非喜欢这种味道。

只是在享受早餐的间隙，饰非偷偷往秀秀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秀秀直到现在还没起床，这实在少见。

“骗子先生，多罗茜不见了！”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坏女人小姐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口。显然，她和饰非一样，醒来后发现同伴并没在房间里。

饰非停下手里刀叉。他看了看坏女人小姐，又再次看了秀秀的房间一眼，片刻后，他撇嘴道：“船抵达港口了，小丫头或许按捺不住，拖着秀秀去看十字塔了。”

“真是这样吗？骗子先生？”

“多罗茜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再说，秀秀应该也在她旁边，会没事的。”

饰非将一块吐司分到盘子里，然后推向坏女人小姐的方向，示意对方和自己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爱丽丝想了想，同意这个邀请。在两人早餐的间隙中，饰非向她同步今天的计划，饰非并没有主动邀请爱丽丝和自己一起，但是爱丽丝非常主动地表示，希望和他一起逛逛。

“奇怪的女人……来南大陆的机会并不多，她应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才对。”

饰非腹诽道。他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将盘中的煎蛋切割成数个小块。这样会更方便入口，他用鹰嘴豆的番茄酱沾着这些煎蛋一起吃。与此同时，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是弗洛伦斯小姐。她手中拿了信封。热情地向饰非打招呼。

弗洛伦斯小姐要去邮局给【老兵】寄信。有关五月皇后号所遭遇的渊梦号的事，是需要立刻上报给联邦的。

道格拉斯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弗洛伦斯小姐已经用过早餐，过来也只是顺路告知饰非这个消息，临走时，她还非常主动地给爱丽丝推荐了南大陆几间有意思的店铺。表示如果他们还有时间，可以去那边逛逛，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她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片刻后，饰非和爱丽丝用完早餐，便打算下船。

今天的亚历山大港港口依然忙碌非常。到处都是叫卖的商贩。饰非第一次站在南大陆的土地上，看着港口的一切。

不知为何，他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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