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这道光，真美啊……

那片球形的、纯白色的能量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足以抹除一切物质的光芒散尽，战场上，只留下了一个半径超过百米，还在向内坍缩的焦黑深坑。

以及坑洞边缘那一圈被撕碎、扭曲、还在熊熊燃烧的“天启”坦克残骸。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

如果说，第一发蓝光带来的，是震惊与荒诞。

那么这第二发，带来的，就是纯粹深入灵魂的，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类彻底崩溃的……末日审判。

鹰酱幸存的坦克驾驶员，那些刚刚还在疯狂嘲笑不可一世的“精英”们，此刻全都傻了。

他们不是被吓呆了，不是被震慑了。

他们是被一种更加本源的力量，从精神层面上，彻底击溃了。

那……那是什么？

爆炸？

不……不是爆炸……那是……那是……

护盾……护盾没了……护盾被……抹掉了……连同坦克一起……

约翰？麦克？他们就在我旁边……

刚才……刚才还在……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个驾驶员的潜望镜视野里，刚才还是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只剩下一个还在冒着黑烟的、深不见底的巨坑。

那种从“存在”到“虚无”的剧烈转变，那种连一块可供辨认的碎片都没有留下的彻底消失，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也即将被从这个世界上“擦除”的错觉。

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上下打着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在一瞬间浸透了他背后的驾驶服，让他如坠冰窟。

他不是唯一一个。

整个“天启”坦克集群的通讯频道，在经过了长达半分钟，宛如死神降临般的静默后。

终于被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彻底引爆。

“魔鬼！那是魔鬼的武器！我们打不赢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单方面的屠杀！”

“指挥部那群混蛋！他们让我们来送死！他们根本不知道对面有什么！”

“我要回家！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子和孩子！”

疯狂的抱怨、绝望的嘶吼、语无伦次的诅咒，瞬间挤爆了整个通讯网络。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剩下的几十台坦克中疯狂蔓延。

纪律、荣誉、命令……

所有维持着一支军队运转的东西，在无法理解的死亡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一些胆子小的驾驶员，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猛打方向舵，试图调转那沉重的车头，想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屠宰场。

但慌乱之下的操作，只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几台坦克在转向时撞在了一起，履带死死地卡住，动弹不得。

还有的，则因为转向过猛，直接陷进了松软的泥土里，任凭引擎如何疯狂咆哮，也只是徒劳地空转。

逃跑的、咒骂的、呆滞的、崩溃的……

整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天启”军团，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彻底从内部瓦解了。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恐慌的海洋中，作为此次冲锋团的指挥官。

莫里斯上尉所在的“战争狂徒”号，却异常地安静。

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没有试图去约束那些已经失控的手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指挥官座位上，看着战术屏幕上那片代表着彻底溃败的混乱景象。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原来……是这样啊。

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冷的湿润。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

如果说，第一发电磁炮击穿七辆坦克时，他们这些幸存者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还把那几乎无敌的“力场护盾”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作为精神上的最终依仗。

那么现在，当这最后一根稻草，以一种比他们想象中惨烈百倍的方式被彻底粉碎时，所有的幻想也都随之破灭了。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就像是一群手持着长矛和盾牌的古罗马士兵，满怀信心地去挑战一个手持着加特林机枪的未来战士。

勇气、战术、经验……在绝对的、跨越了维度的技术代差面前，都只是一个冰冷的笑话。

他们，只是被圈养起来，等待着被那未知的、恐怖的武器所收割的困兽而已。

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莫里斯的嘴角，缓缓地向上牵动，最终，化作了一抹充满了自嘲与悲凉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用有些颤抖的手指，夹出了一根，然后用一个老式的黄铜打火机，“咔哒”一声，将其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了一阵熟悉的轻微眩晕感，却也让他那因为巨大冲击而有些麻木的神经，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了一眼驾驶舱外那混乱不堪的景象，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动作。

他缓缓地、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自己头顶那厚重的舱盖，然后将整个身体都钻了出去。

最后，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坐到了依旧冰冷的炮塔顶端。

他想要亲眼看看。

他不想再隔着一层冰冷的潜望镜，不想再通过那些失真的电子屏幕。

他想用自己的肉眼，去亲眼看一看，去感受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究竟是怎样的一股力量，才能如此轻易地击穿并粉碎这被毛熊科学家们誉为“叹息之壁”的“力场护盾”。

他坐了下来，双腿自然下垂，就那么靠着炮塔，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烟雾，在他面前袅袅升起，又被战场上那带着硝烟味的微风吹散。

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眼前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僚，投向了远方的地平线，投向了那个不断喷吐着白色蒸汽，如同神明祭坛般的“小山包”。

就在这时，第三道蓝色光芒，终于，如期而至。

它比前两次都更加明亮，更加耀眼。

它像一道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光，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将整个战场都映照成了一片瑰丽而又致命的幽蓝。

莫里斯看着那道朝着自己笔直射来的、绚烂到了极点的光束，他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那片正在急速放大的蓝色。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甚至，在那一瞬间，他那浸润了悲凉的眼神中，还闪过了一丝……近乎痴迷的赞叹。

真……美……啊……

他嘴唇微动，那句发自内心的赞叹，甚至没能化作声音传出喉咙。

下一秒，那道蓝色的神罚，便已经降临。

光芒，瞬间吞噬了他。

没有痛苦，没有感觉。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连同身下这台重达百吨的钢铁巨兽，都在一瞬间，被分解成了无数个、最微小的粒子。

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一生，都在这片纯粹的蓝色光芒中，被轻轻地、温柔地，彻底抹去。

被化为了……宇宙中最原始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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