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内奸
胶州湾,战后第七日。
海风依旧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但秩序已经恢复。
损毁的船只正在打捞或维修,阵亡将士的遗体已妥善安葬,伤兵得到救治。
“镇远”号停泊在船厂码头,工匠们正修复战斗中受损的部位。
沈怀舟在甲板上巡视,身旁跟着陈永年。
“沈参将,这次多亏你了。”陈永年由衷道
“若非‘镇远’号,老夫和这两千弟兄,怕是都要葬身海底了。”
沈怀舟连忙拱手:“千户言重了。若非千户率部死战,拖延时间,‘镇远’号也来不及出港。”
二人走到舰艏,望着修复中的海湾。
远处,新的蒸汽渔船已经下水,渔民们正在学习操作——尽管遭遇袭击,但“以渔养民”的计划不能停。
“参将,有件事...”陈永年压低声音:“战后清点,少了三艘完好的蒸汽渔船。”
沈怀舟眉头一皱:“何时发现?”
“昨日。本以为是沉没了,但今早渔民说,看到三艘船在雾中往东去了。”
“东边...是深海。”沈怀舟沉思,“渔船没有武装,去深海做什么?而且蒸汽机需燃煤,他们带了多少燃料?”
陈永年摇头:“每船标配燃煤仅够三日之用。除非...有人提前准备了额外的煤。”
二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此事不可声张。”沈怀舟道:“我会派快船秘密搜寻。千户,船厂和码头要加强戒备,我怀疑...内奸未除。”
“明白。”
当夜,沈怀舟在舱室中研究海图。
三艘蒸汽渔船,如果全速航行,三日可到何处?朝鲜?日本?或是...辽东?
他忽然想起离京前,姑母沈皇后私下召见时说的话:“怀舟,此去胶州,务必小心。朝中有人不满新政,恐会从中作梗。若遇异常,可直接密报陛下。”
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姑母必是知道了什么。
窗外,海浪轻拍船舷。沈怀舟提笔写密信,将渔船失踪、内奸嫌疑等事详细记述。
写完后用火漆封好,唤来亲信:“明日一早,快马送往京城,面呈陛下。记住,不可经驿站,你亲自去。”
“遵命。”
亲信退下后,沈怀舟毫无睡意。
他走到甲板上,仰望星空。胶州湾的夜空清澈,银河横亘,繁星点点。
这本该是个平静的夜晚,但他知道,暗流正在涌动。
海风带来远方的气息,那是深海的味道,也是未知的危险。
三艘失踪的渔船去了哪里?内奸是谁?倭寇与荷兰人的袭击真的只是巧合?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沈怀舟握紧栏杆,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咐:“怀舟,我沈家世代忠良,你姑母贵为皇后,你更当谨言慎行,为国尽忠。”
为国尽忠...年仅二十一岁的他,突然感到了肩上的重担。
这不再是书本上的道理,而是实实在在的责任——对八百阵亡将士的责任,对胶州湾数万百姓的责任,对这个国家的责任。
“管带,有发现。”值夜军官匆匆来报。
“何事?”
“东面三十里外,有船灯闪烁,三盏,呈三角排列。”
沈怀舟心中一动——那是约定好的信号,是他派出的侦察快船。
“备小艇,我亲自去。”
半个时辰后,沈怀舟登上侦察船。
船长是个老水手,指着海图:“参将,三艘渔船最后出现在这一带,然后...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昨夜雾大,我们的船不敢跟太近。今早雾散,就再也不见踪影。但...”老船长迟疑,“我们在那片海域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块木片,上面有焦痕,显然是爆炸所致。木片上残留着些许黑色粉末。
沈怀舟拈起粉末闻了闻,脸色骤变:“火药...这不是渔船该有的东西。”
“还有。”老船长压低声音,“那片海域下方,有暗礁群,本地渔民都知道避开。但根据痕迹,三艘船是直直朝暗礁区去的。”
“自沉?”沈怀舟瞳孔收缩。
为什么要自沉?船上有什么需要销毁的证据?或者...船上根本没有人?
一个个可怕的猜想浮现。沈怀舟感到脊背发凉——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此事绝密,不得外传。”他下令,“继续搜索,但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近期有哪些陌生人到过胶州,特别是懂蒸汽机的人。”
“遵命。”
回到“镇远”号时,天已微亮。
沈怀舟毫无倦意,他摊开海图,将发现一一标注。三艘渔船,自沉于暗礁区,船上可能有火药...
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盗窃,更像是有计划的销毁证据。
而需要销毁的,除了船只本身,还有什么?
沈怀舟忽然想到:蒸汽渔船的蒸汽机,是工部最新研制,虽不如战舰的功率大,但结构原理相同。如果有人想研究大明的新式蒸汽机...
他猛地站起:“传陈千户!”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失踪的就不是三艘渔船,而是三台蒸汽机。而能看懂、能拆卸蒸汽机的人,整个胶州湾不超过二十个。
内奸的范围,瞬间缩小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朱兴明收到了沈怀舟的密信。他连夜召见孟樊超。
“胶州湾有三艘蒸汽渔船失踪,疑为内奸所为。”朱兴明将密信递过去,“你亲自去查,锦衣卫配合。朕要知道,是谁在通敌卖国。”
孟樊超看完密信,神色凝重:“陛下,若真有人窃取蒸汽机技术,恐怕所图非小。臣建议,同时调查工部、兵部相关官员,特别是能接触图纸的人。”
“准。”朱兴明揉着眉心,“张首辅那边也在查,你们互通消息,但不要暴露彼此。”
“臣明白。”孟樊超迟疑片刻,“还有一事...田文浩总督昨日上奏,请求调拨新式火炮加强辽东防务。”
朱兴明抬眼:“你怎么看?”
“按理说,辽东直面建虏,加强防务合情合理。但时间上...有些巧合。”孟樊超谨慎道,“胶州湾遇袭,新式火炮展现威力,田总督便立即请求调拨。”
“你觉得田文浩有问题?”
“臣不敢妄断。但周可宣案中,那八万两不明款项可能流向辽东;如今又有人窃取蒸汽机技术...臣只是觉得,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朱兴明沉默良久。田文浩,辽东总督,镇守边关十五年,功勋卓著。若他真有异心...
“继续秘密调查,但务必谨慎。”朱兴明最终道,“田文浩是国之干城,若无铁证,不可轻动。”
“遵旨。”
孟樊超退下后,朱兴明独坐殿中。窗外,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他知道,这光明之下,暗影正在滋长。
胶州湾的炮火虽然平息,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这场战争不在海上,而在朝堂,在人心,在这个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走到御案前,提笔写下八个大字:明察秋毫,除恶务尽。
墨迹未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大明江山,容不得蛀虫侵蚀。无论敌人来自外部还是内部,他都必须一一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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